时光匆匆,宛如大梦一场,过去那些脱口而出的话,好像自己在时间长河上游射出的一箭,在一恍神间,就命中了现在的自己。
我曾感叹离别,我说离别不会降临在我身上,我以为和喜欢的那个女孩可以走到最后,以为可以和要好的朋友并肩而行,我以为我们会在那一班人生的列车上一起行至终点;我曾说天涯何处无故人......终是一语成谶。前些天,和老友们聊天,谈起以往的趣事仿佛就在昨日,回过神来,才发觉,隔着屏幕说话的人,早已天各一方,宁夏、广西、浙江、湖北,耳边的“明天见”,变成了“过年见”。我心中隐隐一痛,原来命运不会眷顾任何人,被时光推着前行,人与人之间,总是会离别的。
我曾故作潇洒,我说大学我一定考得远远的,原也不受谁约束,哪怕半年回一次家也没关系。后来,我果真飞出了家乡那个弹丸之地,飞了三千里路来到杭州上学,无亲无故,孤身一人。以前说要一同去一个城市的朋友,也没有一人来此。我一个人在异域他乡,诺大的城市,寻不到一个熟悉的角落。常吃的饭馆,再也找不到熟悉的味道。我茫然地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想在这里找到一分归属感,可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不属于这里。我望着满街灯火,看着西湖畔人来人往,游船上欢声笑语,在心里导演着一出他乡遇故知的戏份,可终究是徒劳。
以前和父亲谈天,他说他17岁时,便背囊离乡,一人北漂,整整三年没有回家过年,总觉得那样才是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撑起自己的那一片天。我那时在心里腹诽,深以为我也有着那样一颗漂泊的心,渴望着也像散落的蒲公英一般,飘到哪里,也能在哪生根,我终究高估了自己。我曾说自己喜爱漂泊的生活,一直在路上,如风一般自由,而今看来,不禁嘲笑起自己的幼稚。我眷恋身边那些朝夕相处的朋友,眷恋那一条条拥挤的街道,眷恋那满山红火的山楂树,眷恋温暖的家。
秋末时,我收拾行装,踏上了回家的路程,三千里路的奔波,在落地的那一刻,所有疲倦仿佛一扫而空。零下十度的冷空气灌进肺里,仿佛都是甜的。几天后,终于和我那老友相聚,积攒了三个月的话,一时竟不知道从何说起。我们走在路上,一边吸着烟,一边说着话,一处一处找寻着曾经那些老地方;怀念着六月时一起去拉萨的时光:全列禁烟,我们每到一站便像瘾君子一样,到站台上去吸一支烟,露出一脸的满足;怀念着快高考时一起逃学那些事迹:跑到街区里吃饭,给心爱的女孩带一份美食,给哥几个带上两盒香烟;一边说着,感慨着时间如此匆匆,竟在一眨眼间便天各一方。
后来我发觉,原来我所眷恋的“家”,不是那一个有邮递区号、邮差找得到的家,不是那一座小城,而是那一个无话不谈的朋友,是母亲温暖的笑容,是那饭馆里飘来熟悉的味道,我眷恋的“家”,不是空间,而是一段时光。
我是个固执的人,喜欢在记忆的长河里刻舟求剑,不停的怀念过去,而一个频频怀念过去的人,又哪里走的了远路?难怪我自以为走出了很远的距离,再回首却发现还是在原地踏步。
回杭州那天,我们在北京停留了一天,漫无目的地走着,只想把离别拉的再长一些,我们走过鼓楼,走过天安门,在南锣邮局给各自放不下的人寄出一封信,在北海湖畔看鸳鸯戏水,直到晚上,我坐上返程的列车,那一股孤独感。漂泊在他乡的茫然,又一次席卷了我。
我又茫然的走在了杭州的街上,走在美丽的西湖畔,曾无数次在诗里、书里看到的西湖,无数次的心向往之,如今站在她面前,却觉索然无味,似乎那“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也不过如此。再好的景色,无人同赏,也无味道。
冬至的夜里,我站在钱塘大桥上,遥望对岸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万家灯火都与我无关,寒风彻骨。江南冬风里的小桥流水人家,没有一处属于我,断肠人不在天涯,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