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豪放派词人,著名抗金将领辛弃疾的一首《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词中有一句,“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
了解辛弃疾词的人都知道,他填词善于用典故,那么此话何意,出于何处呢?让笔者慢慢道来。
此典出自《世说新语》,据载,在洛阳,时任齐王司马冏东曹掾的张季鹰,有一天见秋风起,想到家乡的菰菜羹、鲈鱼甚是味美。
便说道:“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关于他因思莼鲈而辞官之事有他的诗为证。
“秋风起兮佳景时,吴江水兮鲈正肥,三千里兮家未归,恨难得兮仰天悲。”由此不难看出他在洛阳对家乡的思念之情。
于是辞官归去,后人因此事美其名曰“莼鲈之思”。那么这个“张吃货”辞官真的是因为嘴馋了吗?非也非也呀。
据《晋书》记载,张翰,字季鹰,具体的生卒年不详,是我国西晋时期著名的文学家,大才子,诗文俱佳,出生于苏州吴江。我们来看一首他所写的诗,见见他的才气。
杂诗
暮春和气应,白日照园林。
青条若总翠,黄花如散金。
黄花就是乡村田野里生长的油菜花,唐代大诗人,诗仙李白同志对他这首描写油菜花的诗句很是佩服,曾有诗句赞道:“张翰黄金句,风流五百年”。
他的老爸曾官居三国时期孙吴的大鸿胪,所以说,理论上这个张季鹰也会是一个官二代了,但好景不长,东吴被西晋灭掉统一中国之后,这个很有才华的张翰也和历史上的一些名士一样,不愿在晋为官。
但统治阶级的司马氏因爱其才,更需要士族的支持,于是便多次邀请入仕,张季鹰无奈,只能学起了文人惯用的方式,那就是假装疯癫,以此来免礼法的约束。
由于经常这样恃才放旷,如此行为很像曹魏时放荡不羁的阮籍,又因为阮籍当年担任过步兵校尉,人称“阮步兵”,所以这个出生于江东的张翰就被世人称为“江东步兵”。
那么这个张季鹰又是怎么到洛阳为官了呢,笔者认为很可能是中了统治阶级的圈套。你张季鹰不是放荡不羁吗,那我就让一个和你差不多才能和兴趣爱好的人来诱导你。
张翰的家乡阊门附近有个金阊亭,相传有一天他信步至此,突然听到不远处有清音的琴声,这不免勾起了他的雅兴。
于是循声而去,原来这琴声竟是出自一艘小船之上,这张翰也不问话就上了小船,只见船中操琴之人一派名士风流的气象,瞬间就把张翰吸引了。
经过短暂的交流后,原来是会稽大名士贺循,所谓闻名不如相见,两人一见如故,顿有相见恨晚的知音之感,真是惺惺相惜呀!
聊至兴处,这个贺循就对张翰说道,张老弟为兄在此不可久留了,我要去洛阳看世界了。哦,那好呀,贺兄,那我就和老哥一起去吧。就这样,说走就走,连家人也不告知了。
到达洛阳以后,有些事情可能就不是你愿不愿意的啦,公元302年张翰被当时大权在握的齐王司马冏,任命为大司马东曹掾,而此时的历史背景是西晋最混乱的时候。
早上还在台上耀武扬威,晚上就可能脑袋搬家,正值西晋历史上八王之乱的第二阶段,政治黑暗,各王之间为争夺权力相互混战,人民是流离失所。
这西晋历史上的八王之乱对国家的残害程度是空前的,直接导致了后来的五胡乱华,中原人民惨遭涂炭,千万的汉人被杀,几乎整个晋室被毁,直接导致了西晋的灭亡。
那么导致这一乱局的原因又是什么呢?这就要从当初西晋政权的建立伊始找答案了。西晋政权的建立者是司马氏,最初的司马懿以及他的儿子司马师和司马昭,他们的政权都是依靠士族门阀的支持取得的。
这就无形中导致了西晋王朝皇权的权威不足,致使西晋成为了我国历史上第一个由世家大族完全控制的大一统王朝。
换句话说就是,士族门阀是西晋王朝维持统治的阶级基础,通过所谓“禅让”而取得皇位的司马懿的孙子司马炎是非常清楚阶级势力过于强大的危机。
自然担心自己“禅让”的故事重演,曹魏政权之所以会被司马氏篡夺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缺乏宗室藩屏的保障。
从一些史书的记载不难看出,曹魏时期的宗氏各王权力极其弱小,还比不得一些士家大族的权力,所以最终才给了司马懿有了可乘之机。
爷爷就是这样夺权的,作为孙子的晋武帝司马炎来说那就是前车之鉴,因此在西晋建国之时,晋武帝就分封了二十多个同姓王,以郡为国。
这还闲不够,后来又进一步扩大了宗室诸王的权力,诸王可自行选用国中文武官员,收取封国的租税。
后来,政策再次加码,晋武帝又制定了王国置军的制度,将封国分为大、次、小三等,不同级别可置不同数目的军,这就等于地方的各王有了自己的枪杆子。
所谓枪杆里出政权,当你皇权的拥有者是一个有能力可以控制局面的人是没事的,一旦皇权拥有者没有了控制的能力,这结果就可想而知啦。
晋武帝司马炎在位时可以控制局面,各王相对安然无事。执政的前期英明果敢,还是很有建树的,先灭蜀后灭吴,统一了全国,可谓功绩非常。
但后期沉迷于声色享乐,后宫嫔妃重多,有粉黛近万。这问题就来了,茶壶就一个,茶杯这么多,因此,每天晚上到底要临幸哪个妃子,就成为一个让他十分头疼的问题。
选择是个难题啦,不能让选择占据人生大部的时间呀,享乐要紧。于是他别出心裁的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坐着用羊拉的车,让羊在宫苑里随意行走,羊车停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宠幸嫔妃。
这问题就来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后宫里可不缺少挖空心思邀宠的嫔妃,首先就有一个嫔妃想出了妙计。
可见多动脑筋在哪都是有好处的,这个嫔妃了解到羊喜欢闻盐水的味道,于是就把竹枝插在门上,把盐水洒在地上,这羊一问到它喜欢的味道,自然就停下来吃食了,结果自然就成就了好事。
这时间一长,秘密就被其他一些有心的嫔妃发现了,也就自然用上了。这件事情被后来人把那些希望得到别人的重视或者宠爱的行为,称为“羊车望幸”。
这个司马炎在立皇太子和选太子妃的问题上犯了个重大的失误,在他死后,就是这个有点痴呆的晋惠帝司马衷的皇后贾南风干政弄权,才直接导致了八王之乱的爆发。
为什么说二个人选都是失误呢?首先这个司马衷天生有些痴呆,老皇帝当初立太子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又为什么说他有些痴呆,且看他的言行,看一下他登基后发生的一件事情就可见他的痴呆程度。据说有一年闹灾荒,老百姓都没有饭吃啦,到处都有饿死的人。
这种事情总的上报呀,于是就有人上折子,把情况报告给司马衷,这个司马衷却对报告的人说:“没有饭吃,他们为什么不吃肉粥呢?”
这个回答你说让听到的人怎么个回答呢。只有哭笑不得,灾民们连饭都吃不上,哪里来肉粥呢?(由此他的痴呆可见,貌似让一个从小就整天只在宫中生活安逸之人也只有这样回答。)
当初的老皇帝司马炎虽有迟疑,但挡不住一些腐儒的所谓古来立长不立贤(长子司马轨二岁时夭折,司马衷是次子)说什么这样有利于局面安定,只要有贤臣辅佐就可以,就这样痴呆的司马衷上位。
这个皇后贾南风又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个贾南风的老爸贾充是司马氏西晋政权的缔建者之一,这个贾充曾参与镇压淮南二叛和弑杀魏帝曹髦,因此深得司马氏信任。
贾充有二个女儿,大女儿贾南风嫁给太子司马衷做了太子妃,小女儿贾褒嫁给了司马炎老弟司马攸。这是啥事,一个是侄子一个是叔叔的。
二个女儿相比较,大女儿贾南风又黑又丑,就是身高好一些,这个小女儿长相还算可以就是身高太矮了(可见这贾充的二个女儿都不咋地)。
原本是要把小女儿嫁给太子司马衷的,就因为身高问题,最后让大女儿贾南风上位为太子妃。按理这个司马衷痴呆分不出美丑,可这个老皇帝司马炎难道不清楚吗。
这一点,对于司马炎来说当然是清楚啦,但他更清楚的是,自己儿子的智商,儿媳妇太漂亮了难免红杏出墙的概率总是高一些吧,类似的事情历史上没少发生呀,再者,貌丑而贤惠是人所共识啦。(诸葛亮的老婆黄月英等可以为证)
于是这般,这个又黑又丑的贾南风就成了太子妃,公元290年老皇帝归西后,太子登基,这个贾南风自然就成了皇后,当初有老爷子在不好想怎样就怎样,现在可好了,本性可以显露一番了。
八王之乱就在贾南风的一手策划下发生了,公元291年,贾南风因不满杨骏等辅助大臣不让她参与政权,秘召汝南王司马亮和楚王司马玮进京。
后杨骏被杀,但大权又旁落到司马亮等大臣手中,这个贾皇后只得到一点小权力,有野心的她怎能满足,于是就又挑拨司马玮诛杀了司马亮等人。
杀了司马亮的司马玮于是就大权在握,这个贾皇后又没有捞到多少好处,于是就采用了假传圣旨的招数诱杀了司马玮,最终掌握了大权,这一掌权就是好几年。
再次出现了历史上的外戚专权,司马氏的家族无疑受到了削弱。
虽然表面上安稳了几年,但这个贾皇后生不出儿子,司马衷唯一在世的儿子(其他的儿子都给这个贾南风给扼杀在襁褓中了,因为这种事情老皇帝在世的时候差一点把她的太子妃给废掉了,司马衷能够最终登基也有一点是因为司马遹的聪慧,爷爷一看孙子非常聪明,那就先传位给这个痴呆的儿子吧)。
太子司马遹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等太子大了痴呆皇帝司马衷去世后,太子登基是必然的事,这个司马遹可不像他老爸,聪明得很,后果贾南风是非常清楚的,怎么办,在被赵王司马伦等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撺掇下,贾南风最后铤而走险把太子给杀了。
紧接着,司马伦等人伪造了晋惠帝的诏书,以杀太子的罪名,把贾皇后等党羽一网打尽,这个弄权多年的贾皇先后被贬为庶人囚于金墉城,后又以伪诏书赐毒酒而死。(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给别人做了棋子。)
这个大权在握的司马伦感到还不过瘾,没过多久就做出了废晋惠帝司马衷取而代之,自己登基了,这把火可是要把自己给烤死了。
司马伦篡位后,司马氏的其他王不干了,凭什么呀。于是齐王司马冏就联合了关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起兵讨伐司马伦,结果就是司马伦战败,双方死伤数十万,大伤了西晋的军事元气,战败后的司马伦同样先被囚禁于金墉城后被毒死。
紧接着又是几个王之间为了争夺权力互相残杀,搞得中原是民不聊生,战事不断。给北方的胡人有了可乘之机,你的国家已经没有了防御外敌的能力,只有被屠杀。
身处权力斗争漩涡里的张季鹰怎会不清楚这一切,但他又无能为力,只有自保,又不好直接辞官,当初张季鹰的辞官行为还遭到了一些有权贵欲望之人的嘲弄说,“卿乃可纵适一时,独不为身后名邪?”答曰:“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
“您可以一时生活很快乐,难道你没想过百年之后的名声怎样吗?”张翰回答是:“给我百年之后的名声还不如现在给我一杯酒。”。
然而当人们看到倒台后司马冏的一干党徒的下场后,才幡然醒悟,当初张季鹰的辞官是多么的明智。张季鹰有的不仅是才情和旷达,更有的是智慧和眼光。
张季鹰
轩辕
西陆起金风,
莼鲈念季鹰。
岂堪权贵重,
留待后人评。
本文写作者:轩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