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紫气东升
无意中发现小区的几株含笑开花了,在这样的季节。有的全开,有的半开,还有的打着花骨朵儿,不论何种姿态,它们都迎着骄阳努力地生长。而在这簇簇花朵中,也藏着一些盛开后凋谢的花,花瓣已枯萎,颓然地挂在枝头,期待一阵风或一场雨,被吹落,落入泥土中,变成一抷黄土,静待重生。
万事万物皆有轮回,衰老是永恒不变的宿命。
没有什么惊艳时光的美会长久,包括爱情。过了保鲜期,就会慢慢变质。
在小区的花园里,又遇见那位年过半百的女人。一来二去熟络了,她竟然跟我聊起家常,尤其是她苦闷的婚姻。估计是心里太苦,大致觉得向一个陌生人诉说无妨,且因我长着一张无公害的脸。
她说,她的爱情,她的婚姻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消逝,他们的幸福生活大约仅维持了三五年,随着两个孩子的先后出生,他们便开启了鸡飞狗跳的日常,过起名存实亡的夫妻生活。
年轻时,她虽说不上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但容貌也还算出众,有一双灵透的眼眸。家贫又是家中老大,不曾上学,自小照顾弟弟妹妹,不识几个字,但从小自立,家里家外却是一把好手。嫁过去,几年光景,从一贫如洗,到现在做起几栋楼房,还买了一块百亩地皮,她有眼光,有做生意头脑。但他,我行我素,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闹过,吵过,打过,总恨不下心来。这是她的软肋,也是牵绊她大半辈子的绳索。
她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又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二十年前,为了两个孩子能安心读书,不被旁的孩子欺负,也为了堵人口舌。她独自咽着苦水,死命撑着。好容易把两个孩子拉扯大,她想,这下总归要有自己的生活了吧。正要跟他做了了断,有一天,女儿带了男朋友来,是啊,儿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这时要是离婚了,让女儿的婆家怎么看?为了女儿的幸福,她决定再次忍一忍,明知他只顾在外寻花问柳,双手从不沾家务。
几次她累倒,除了女儿过来探问几次,儿子刚刚大学毕业,在外地求职,他不闻不问,袖手旁观。病了,也不弄饭,还要等她做,不做,就出去吃。经常彻夜不归。
她请人写了份离婚协议,等他回来,签字就行。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离开这个牢笼一样的家就行。幸好年轻的时候,做生意她留了一点存款。
这天,电话响起。“妈,我谈了一个女朋友,今年中秋,我把她带回来,你和爸在家里准备一下。” 她连声“嗯”,却说不出其他话。
儿子长大了,读书自觉,没让她操心过。对着镜子,她梳理长发,看着镜中苍老的脸,她把打印出来的协议撕碎,点着火,一把烧了。儿子尚未娶妻,不能影响他。
日子冗长又单一,她劳碌奔波,为自己为孩子。她的宽容大度并没有换回他的回头是岸。
有一天,他居然光明正大的把小三带回了家。她终于没有忍住,爆发了积压多年的委屈。家里狼藉一片,她跪在地上哭泣,她以为,二十年了,她早已不在乎了,不会哭了。
第二天,她整理乱发,打扫庭院,生火做饭,炊烟袅袅。儿子要带着女朋友来,她想着。邻居明知故问,假惺惺打听,她强颜欢笑,只道是远房表亲来访,其余只字不提。
她认为外面的花虽好,不如家花。只要家不散,他总有一天会回来。她似乎开始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也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儿子成亲那天,她笑得最欢。
她说着儿子成亲,嘴角上扬,像一个天真的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