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理想情人的严苛标准来规范爱人,只会与爱人渐行渐远。”
慕梅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是错愕的,毕竟已经有一年多未曾联系过,我们互相将对方划进了自己生活圈的黑名单,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却不想,她当先一步挥起了白旗,好像要打算对我举手投降了。我盯着那闪烁不停的手机屏幕,犹豫了半天,最终按下了接听键。
人生在世,毕竟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抹就可以抹去的,何况那个人曾经还是你最好的朋友。
我和慕梅是大学同学,我们曾是最好的闺蜜,快乐时一起打闹,难过时抱在一起大哭!我们的关系亲密无间。大学毕业后,她时常在深夜打电话过来,小声的啜泣拉开了谈话的序幕,我便知道,又是她和男朋友的感情出了问题。我以为这一次也定是一样。
忘记有多久了,好像自他们开始谈恋爱,这样的电话便一通接一通好似没有尽头,作为慕梅的闺蜜,我不得不摇身一变成为垃圾桶,吞吐她感情的琐碎。慕梅的男朋友南程我见过,一米八个子,长相在男生里也算得上前茅,待人待物至少在我看来还是可以的,对慕梅也很好,若说不足人意的,该是南程的家境,以及他那份收入不算高的工作,家庭条件不知优越了多少倍的慕梅的父母不同意这段感情,这成为了横跨两人感情路上的巨大绊脚石,很难跨越。
每一段爱情都伴随着美好开始,这是毫无疑问的。在慕梅与南程谈恋爱的最初半年里,两人如胶似漆,甜蜜恩爱得羡煞旁人。可是只有我知道,在南程追求慕梅时,慕梅其实并未动心,只不过是因上一段感情太过刻骨铭心,希冀一段新的恋情来转移注意力,加之南程追求的势头极其猛烈,所以慕梅便答应了。
感情本就是件奇妙的东西,因为女人内心是柔软无比,衍生的情感便千丝万缕,那些曾经令你刻骨铭心的记忆,也会随着时间和另一个人的柔情慢慢的化去,消失殆尽,只留下与他的刻骨与铭心。慕梅就是这样被南程的柔情给治愈了,忘了那个伤过他心的混蛋,再一次奋不顾身地爱了,爱得无法自拔。
女人是细腻,敏感,神经质的生物。永远不要去猜测女人这种生物,她们在爱情未至时耀武扬威,爱情来临时倾其所有。慕梅再一次倾其所有地爱了,所以她的整个世界里便只剩下了南程一人,哪怕与他失去了片刻的联系,也会惊慌失措,心里不断猜测:他究竟是不是还爱我?
为了得到慕梅家人的满意,在一起一年后,南程换了新的工作,新工作不似以前那般悠闲,常常从早晨一忙便到晚上九十点,有时连午饭都顾不得吃,自然便没有过多的时间陪慕梅。有时慕梅一条微信发过去,大半天还得不到回复,她便着急了,一通通电话打过去,直至南程接听才肯罢休,这让南程很是无奈,却也因为心底无法陪伴的愧疚迁就着,想着熬过工作初期的艰难,找个假期好好陪陪她,权当弥补。
那段时间是我接到慕梅哭诉电话最多的时候,常常深夜被她一个电话吵醒,接起来便是长久的痛哭声,慕梅一边哭一边说:“南程这个混蛋,他不爱我了……他和那些人一样,都不是好东西……”那些人,指的是慕梅的前男友。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慕梅说。
“从前怎样?”我问。
“他从前什么都先想到我,但是现在,他连我的信息和电话都不回!”慕梅说。
“你不是知道他工作忙?”我说。
“可是他都有空理公司的女同事,我看他手机他还生气!”慕梅哭得更厉害了。“那你看他手机前告诉他了吗?”我又问。
“我偷看的!”慕梅说:“他有了女朋友,就不该跟别的女人说话!他从前……”
他从前……他从前……慕梅每每打电话提及从前,在他看来,从前的南程是一 个理想情人,而现在的南程离经叛道,像个出门处觅食乱找小三的人渣。
每一通哭诉电话的结尾,慕梅总嚷嚷着要分手,然而每过几天,她便又挽着南程出现在我的面前,邀我一同吃饭。最初几次,气氛倒还愉快,但时间久了,我与他二人的晚餐,便再没享用过一顿和美,常常正吃得愉快,慕梅却突然甩了冷脸,一句话不说静坐着,便是发脾气使小性子的征兆,任南程如何哄劝,也劝不住她。直到回家后她才会私下打电话告诉我,今晚南程哪里哪里做得不好,她不开心了,便也不让他开心。他必须认识到错误!慕梅这样说。
作为局外人的我,像是旁观着小姑娘的一场闹剧,恋爱的姑娘总以为自己是情人心头的公主,娇嫩得连一粒豌豆都能折磨得全身亲自,所以须得好好疼。然而她们却忘了,于爱情而言,男女本置身于天平两端,一旦某一端倾斜,平衡便被打破,破出来的那一块,便是隔阂。我渐渐看得南程从热情似火变得一脸不耐,这架爱情天平的稳定终被慕梅亲手打破,到了再无转圜的余地。我好怕有一天自己也变成爱情的刽子手,让爱情消失再无回头的余地。
去年这个时候,他们两人分手了,提出分手那人倒不是整日在我耳边嚷嚷分手却从未付出行动的慕梅,而是南程。事情起因于那夜南程加班,慕梅照旧一通又一通电话的狂轰乱炸,让南程不得不暂时搁下手边的工作来哄自己的公主,结果完成工作已是凌晨四点,本想眯一会儿便去上班,不想手机忘了充电,定好的闹钟没响,他又太过劳累,生物钟紊乱,没有按时醒来,赶到公司已是九点半,而偏偏,那日早上领导来公司视察,总部刚下了严明纪律的新规,枪打出头鸟,任他平日表现再好,这回也要严惩。领导让他收拾东西走人,而那一天距离他转正还有三天。
之后南程便再也不接慕梅的电话了,慕梅气急败坏地联系了他一天,只收到了他一条短信:我累了,我们分手吧!
慕梅走投无路,哭着打电话给我,求我替他找南程求求情,作为她的闺蜜,见她痛哭流涕的模样,也着实不忍心,硬着头皮打过去,本以为会被南程挂断,不想他却接了,无奈地给我说了这样一段话:“我知道是梅梅让你打的,不过我不想再改主意了。我知道我的条件不如她,我爱她,想宠她,不想让她受累,更不想让她因为我们的事情和家里闹僵,所以我只有自己努力。这儿的工作真累,累得有时候我也不想干了,但想想她,还是咬咬牙,挺下了,但就差三天,我所有的努力却被她的无理取闹给毁掉了。其实我无所谓,工作丢了可以再找,但她却不知道,是她亲手毁了自己的幸福。她其实并不爱我,她爱的只不过是自己头脑里的理想情人,那个理想情人没有缺点,满足她希冀的所有,却偏偏,不是我……”
南程说完,便哭了,我听见电话那头响起长长的忙音,像他哭声中最后还残留的那一点点叹息……
回想慕梅先前谈过的男友,好似一幕幕相同的电影在眼前重播,他们是无数个南程,南程亦是他们,在慕梅这架爱情天平上永远得不到平衡,因为唯一能使得它平衡的情人只存在于慕梅的头脑里,那个理想情人拥有她希忘的一切,是永远不会让她哭泣的好好先生。
我将南程这段话复述给慕梅,之后便挂断了电话。在感情的纠葛里,旁人永远没有资格去评判孰是孰非,而只有当局者清,这场爱恋才能终得尘埃落定。那之后一年,我和慕梅都没再联系。
为爱痴狂的女孩往往偏执,偏执到在自己头脑里塑造一个假想情人,有着自己希冀的所有美好,却常常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为这位理想情人冠以名姓,与现实中的情人重合相爱。她们小心翼翼地经营着爱情的天平,渴望爱,渴望被爱,却在情人将很多很多爱拱手送来时冷冷一笑,挑剔他来时路上行走的姿态好不优雅,他不该是这样的,女孩心里想,那他一定是不爱我了,他不能不爱我,他若不爱我了,我该怎么活?就这么患得患失着,爱情的天平渐渐坍塌,因着坐在两端的爱人本不平等,又何谈爱呢?
很多时候,你爱着的,不过是自己的理想情人,用理想情人的严苛标准来禁锢爱人,却最终与爱人渐行渐远,因为你爱着的不是他们,而他们,亦无法与这个假想敌和平共处。所以,不要抱怨自己的爱情多么可悲,亦不要抱怨那些前任多么混蛋,再此之前,请先问问自己,你可曾爱上过一个理想情人,他满足你对爱情需要的所有,却偏偏,给不了你一段完满的爱情。倘若有,请你与他挥手作别,才能靠近爱的长久。别做爱情的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