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百日已过,想提笔写点什么,就从爸爸的病写起。
爸妈都是农民,生了我和弟弟。2003年,爸爸54周岁,靠体力生存的农民,身体向来强壮。当时我还在上大学,电话里妈妈说爸爸得了那个病,我问哪个病?妈妈才说是脑血栓。在妈妈看来,这是一种很恐怖的疾病,发作时,爸爸不能动,不能说,但是过一阵子就好了。医生说堵的是小血管,自己就疏通了,才会这样,并且不留爸爸住院,只是开了药。之后,爸爸常犯病,都是这样一过性的,正规医院不留人,妈妈就带着爸爸去诊所之类的打针,疏通血管,只要有人说什么方法,她就试一试,有人说药,就买给爸爸吃。
2007年夏天,爸爸第一次住院,这次是真的堵住了,吞咽会呛,左手左腿力量减弱。住院20天,妈妈一直陪着,我当了老师,弟弟在上技校,都放暑假,姐弟俩轮流照顾。医生看了我爸爸吃的一大把药,只保留了降压药和阿司匹林,其他都停用,说是对身体损伤太大,而且血压控制过低,就会导致脑血栓,年龄越大,血压控制点就要越高,爸爸血压不超过140就可以,这和我之前了解的正常血压范围不同。
出院后,爸爸戒烟,妈妈精心照顾,除降压药外,长期吃卵磷脂和鱼肝油,大约三年时间恢复到外人看不出他得过脑血栓的程度,血压莫名其妙的恢复正常,也不再吃降压药,只保留阿司匹林,但是与人交流沟通能力差,可以干点农活。弟弟后来从技校毕业了,外出工作。
爸爸身体恢复,渐渐的,也不再频繁的量血压,2015年,村里体检,发现爸爸血压高,村里医生给开了降压药又吃起来,没多久的一天清晨,爸爸又犯了脑血栓(我一直觉得吃药应该到正规医院看过再决定)。妈妈有了之前的经验,就不再恐惧,找人送爸爸到镇医院,让医生按照之前治疗脑血栓的方案给打吊瓶,可是医生不同意,镇医院不能检查出这是脑血栓还是脑溢血,这两种病用药相反,必须去更高一级医院。于是,又去了一家二级医院。当时我有身孕,按照妈妈的想法这件事不告诉我,下午2点多爸爸用上药,弟弟给我打了电话我才知道。脑血栓并不可怕,但必须及时去医院疏通血管,耽误越久,后遗症越严重。这次住院,中间经历了转院,在这家二级医院住了几天不见好转,依然不能走路,说话不清,医生建议我们转院,就去了某三甲医院。经过治疗,爸爸能走路了,但是左腿却拖沓着,左手力量更弱了。回家后,妈妈依然精心照顾,爸爸却觉得妈妈就在乎钱,没有及时送他去好医院治疗,后遗症才这么严重,于是,爸爸对妈妈各种不满,天天发脾气,缠着要钱买烟抽,有几次抑郁的要自杀。即使如此,爸爸生活上还能自理,走走停停的还能外出溜达,只是需要人全天陪护。这次生病后,弟弟辞了工作,和妈妈一起在农村老家照顾着爸爸,而我,生了孩子和公婆住一起,虽然住一起诸多不便,对孩子的教育各有看法,婆婆性情古怪,特别好折腾人,但是我都会隐忍不发,我需要工作才能给爸爸妈妈物质支持,公婆给我带孩子就是最大的恩德了,孩子总会长大的。
2017年6月,爸爸在炕上躺着突然吐起来,整个炕上全是绿色的液体,妈妈去叫村医,可是村医根本不来看,就说快去医院。妈妈这次直接告诉我了,打了120车,爸爸直接去了某三甲医院。医生诊断是高血压导致小脑出血,住院期间爸爸特别不配合,不允许医生做检查,不肯打吊瓶,各种打骂。治疗之后,医生只开了降压药和降血脂的阿司匹林,没有别的。我问医生病人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医生和我说要我做好心理准备,以后如果再发病,就不要往医院送了,没有意义。多年来,脑部血管堵住的太多,脑萎缩严重,这次血压能降下来捡回一条命,是反复实验多种药物才做到的,已经不容易了。我谢了医生,也明白医生的意思,爸爸活不多久了。
爸爸这次发病以后,大小便失禁,不能下床,因为小脑损伤,经常摇头晃脑的,精神状态更差,日日夜夜的打骂家人,妈妈和弟弟24小时照顾,身上常见外伤,我内心崩溃,那个曾经深爱着妈妈和我们姐弟俩的爸爸啊!
2018年初,爸爸感冒发烧多日,自此身体虚弱,伤害家人的行动变少,弟弟扶他起来坐着也坐不住了。。。
2018年4月,爸爸再次感冒,27日去世。
整整15年,爸爸病了15年,妈妈也照顾了他15年,妈妈身体本就不好,经历这番折磨越发瘦弱了,连80斤都不到。爸爸病逝后,29岁的弟弟终于可以去找工作了,青春的年纪都用来照顾爸爸了,爸爸生病这些年家里入不敷出,同龄人都有父母给买房,而弟弟却过着另一种,家徒四壁,没有一技之长,而立之年生活才刚刚开始。。。
欣慰的是,经过努力我终于有了新房,即将入住。可是前几日,婆婆确诊是老年痴呆症,不能再带二宝,妈妈说她帮我带,看着妈妈瘦弱的身体,我多么不忍心,而我和孩爸都要工作才能养家糊口,经过商量,妈妈来我新房住帮我带二宝,公婆在原来的房子单过,孩爸忙的时候他们帮着去幼儿园接大宝。
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一地鸡毛,小的总会长大,三岁上了幼儿园就好多了,老的一旦生病,却是朝着另一个世界走去,再也不会回来了。脑血管疾病要了爸爸的命,婆婆这个老年痴呆症只怕更折腾人,生活就这么无情无义,老人们的养老问题和疾病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里,唯有看着孩子们才觉得这日子过得有生机,闺女已经三岁,儿子一岁半,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