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士兵在迟疑和惊惧中凝视着这一幕,不少人仅仅因为太过接近,而被裹挟进暴雨般倾泻的剑围中,化为一具具烧焦的残尸。
燃烧的人体火炬与影影绰绰的金属相击声交响在一起,即使是意志力最顽强的人也终于忍受不住开始拔足狂奔。
陈奕司令——共和国双擘之一。
他在摇晃的的过道上奋力向前,剧烈的跑动几乎抽干了肺部的每一滴空气。
擦身而过的士兵们,纷纷让出一条大道并向他立正敬礼。陈奕完全不去在意手下的看法,毕竟一个将军向后方拼命奔跑,怎么都不是一件光荣的事。他不过是已经习惯了周边的恶意。从早年的军旅身涯开始,到后期的平叛作战。他习惯了从不在意周边人的看法。
他下达过泯灭人性的屠杀命令,他亲眼看着共和国的叛徒一个接一个的埋入深坑,在他们挣扎嚎哭着宽恕的时候,陈奕是在旁点了一根烟。
人们的看法与憎恨不曾对他产生过点滴的影响。某种时刻,他甚至觉得,共和国最需要的只是言听计从的机器人罢了。有感情的凡人只会不断削弱共和国的基石,浪费属于士兵们的口粮。
陈奕一边奔跑着,一边行云流水的在通信网络中下达一连串的命令。
仅剩的半塌防御城墙终于在炮火轰鸣中倒下,凄厉的警报,无线电中惨烈的尖叫,震耳欲聋的枪炮,从四面八方,甚至从头顶正上方向他迫来。
无需亲眼确认,因为脚下的金属走廊正在一波一波愈加强烈的震动中扭曲变形。
留在后面的是第四集团军3000多近卫军,还余下102毫米平射炮18台,轻重机枪99挺。
当火炮小组汇报进入装填序列的时候,陈奕依然没有停下狂奔的脚步。
那门仅剩的烧夷炮。
病态的高温熔流团在历经15分钟的充能后,每次的发射,都能融毁方圆1公里内所有的有机体或者金属造物。
陈奕清晰的脑海中,感受他的部队正以此为依托,呈梯字形逐级展开。
防御部队在利用上坡优势,向只有尸体与损坏金属庇荫的下坡倾泻火力。
而联邦的机械蜘蛛仍在有条不紊的继续前进,哪怕已经残破不堪,但它们嗜血的决心坚不可摧。
易连顺,他手下的一名营长,他失控的语气从瀑布般的通讯流中炸开。
(通讯频道)“撤退撤退!我的人都死了,已经看不到锋线了,全TM搅在一起,我的人都死了!我的人……!”
“不许后退一步。”陈奕冷酷的回应道。他的人类情感几近泯灭,现在他只担心一件事。
有种预感,陈奕敏锐的察觉到对方指挥官在阴影中谋划着什么,在此般炼狱级的重火力打击下,联邦依然显得留有余地。任何贸然的后撤都会导致毁灭性的结局。
他在等,只要大局允许,任何人都是可以被放弃的。
最后,陈奕徒生出一股落寂,在第四集团军的全盛期,他拥有火炮装甲无数,身边更是围绕着7台被世人称为“行刑队”的精锐动力甲小队。
而现在,他身边只留下一个曾经的敌人,一个代表不详的叛徒。
“猩红之刃”赵学镇。
陈奕对转身支援赵学镇不抱任何幻想,血肉之躯的介入无助于钢铁怪物之间的超高速厮杀模式。
在火炮光影的衬托下,两个像烛火般抖动的钢铁身型,被拉扯的愈加瘦长。
他们摇曳着绞杀在一起,从临时指挥节点所在的后区宽阔高台中横掠而过。
其中之一是曾被称为“猩红之刃”的赵学镇,他的视线无惧于每一次剑击中侵泻而下的金属碎屑,手中的“回光”撕开阵阵破风的声音。
另一个则是银白色的杀手——杀戮对她而言只是一种浸溺,如同沐浴般的圣礼。
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难分难解,全速运转的2台杀戮机器散发着死亡的味道。
四周的士兵在迟疑和惊惧中凝视着这一幕,不少人仅仅因为太过接近,而被裹挟进暴雨般倾泻的剑围中,化为一具具烧焦的残尸。燃烧的人体火炬与影影绰绰的金属相击声交响在一起,即使是意志力最顽强的人也终于忍受不住开始拔足狂奔。
赵学镇从身边爆炸掀起的烟尘中冲出,并尽力把自己遮盖在全面反击的伪装下,他寄希望于白狼将在高强度作战后透支体力。让自己能有可乘之机。
当白狼将攻击重点渐渐倾泻向他的双腿时,赵学镇知道麻烦大了,自己的右膝曾经经受过致命的半月盘损伤。当时,他拒绝了金属关节替换手术,不但是由于金属部件会拖慢他的步伐,更是因他现在承袭的剑术是由痛苦与愤怒铸成,每一次右膝用力时的刺痛,都会使他愈发的狂暴,都会提醒他不忘过去的时光。
武士刀的反光在四下翻飞,划开一缕缕装甲高速移动后还残留着原地的烟尘轮廓,锋芒错过的瞬间,甚至产生了一种写意的美感。
白狼的刀法着实惊人。
赵学镇尝试隔开一记奔雷般的突刺。
致命的错误。
那柄武士刀险些将“回光”从他手掌中击飞,太快了,接踵旋来的第二刀在他胸甲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旋即没入他的胸口。
气密性警告铺满了赵学镇的盔内视界。等离子刀尖足足扎穿了3层工程肌肉纤维,并继续深入。
赵学镇用左手臂甲死死顶住武士刀刀格,同时飞速后退。白狼猛扑过来,再次向前施力。
伴随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离子束缓缓蚀进手臂装甲。
结束了。刺客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距离斩下对方的手腕,将死亡送进对方的胸膛,白狼自信只需要半秒。
赵学镇感受到对手胜利般的玩味,复眼头盔内的嘴角向上张扬。
然后变成错愕。
因为刀锋卡住了。
笑声,白狼听见了笑声。
重新拔出的武士刀一闪而过,粒子束缠绕的精钢在一阵火花中挡住了狂暴的“回光”。
她的双手感受到了刀刃上不断被施以的压力,“回光”正紧咬住她的刀势。
这导致她没能躲过赵学镇左臂覆以装甲的肘击。
第一下,
白狼趔趄着后退,面颊在重击中崩裂。
接着是第二下,
头盔内的视觉屏幕炸开。
而后瞬间,武士刀上的压力消失了。
白狼在盲目中挥砍。但什么都没有。
因为赵学镇刚猛的攻势,突变成如水般的静腻。
他舒展的身体每一块肌肉,随后在杀机浮现的刹那迸发。
此身,已化为一把血红的军刀。
一击即中。
巨大的冲击令白狼飞过了整个平台,在暴雨般的金属火花中击碎了另一端的混凝土墙面,接着轰然坠地,被鲜血所沐浴。
她的皮肤在剧痛下紧绷。
同时她应该庆幸,因为瞬间爆发导致的膝关节剧痛,令赵学镇放弃了将她凌空分尸的想法。
内脏开始渗血,但在装甲的保护下,她仍保持了相对完整的人形。
武士刀在半空中飞舞,还有她失去的右臂。
这就是最后么……
赵学镇自另一端的阴影中现身。炮火的光影略过猩红的目镜。
神经药物的作用逐渐褪去,他颤抖着忍耐席卷周身的剧烈疼痛。
刺客胸部的起伏渐渐急促,她离胜利近在咫尺。
但此时头盔内破碎的视觉屏幕逐渐变得模糊。
“你的左手……”刺客喘息着。
赵学镇食指松开,继而又攒紧。
“一个纪念品……纪念我勇敢的叛乱。”
“回光”刺下。
在红色的视界下,苍白的符文刀锋如同一页无害的诗篇,没入大脑,破坏了白狼的神经中枢。
“你害怕么?”
身为指挥官,她的语气总是太过温柔。
透过树梢的,洋洋洒洒的余光,铺就了满地色彩斑斓。
绮丽的梦。
“我怕你会死。”
整整3分钟,她瞪着倚靠大树的赵学镇,似乎想看穿猩红目镜背后的想法。
接着她笑了。
赵学镇依然不偏不倚的目视投向远方。
他不敢直视女人的眼睛。
赵学镇预料过属于自己的未来。
手握摄氏3000度的利刃硬撼不可战胜的对手。
匆匆掠过溅满战友鲜血的城墙,自杀性的攻击。
最后,在某个暗无天日的雨天坦然面对生命的终结。
但是,这不该是她的结局。
“没事。”赵学镇扬起头,将覆于肩上的叶片轻轻抖落。
“我会保护你。”
直到今日,他仍然深深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