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的时候。她二十岁。
那一天,天下着雨,她忘带伞,在学校出门的一个超市的檐下躲雨。
一个小男孩冷不防踩了坑,跌得满身泥爬不起来,何涵冲出去想扶一把,被过大的雨势逼回来。
她再抬头时,看到一个男生拎小鸡一样把男孩从坑里拎起来。
就是拎小鸡那副样,小男孩脖子被勒,呛的不行,大口大口咳嗽,何涵在厚重的雨幕下都能看清男孩通红的脸。
怎么会有人救人都跟害人一样。何涵忍不住嘲笑,那个男生擦了擦孩子脸上的泪和雨的混合体,把手里的伞给小男孩。
谁的青春都有一方躲过雨的屋檐,这方屋檐能发酵很多少男少女的心事,只不过何涵的屋檐略诡异。
回头只能想起一个男生拎小鸡的姿势和一个小男孩撑着一把相对于他体型来说巨大的伞在雨天里移动。
要是没有那一次,不会有后来和许书毅说的第一句话,后来再多的合作,他们也只会是陌路,早知今天这个结果,何涵宁愿当时伸手挖了双眼或在第一句话脱口的时候扇自己一巴掌,一巴掌不够再来一巴掌。
可恨没有早知。
取暖器兜住暖橙的热气,何涵望着对面人家的窗户,那里的灯昏黄。
许书毅回来之后,华宇的内部一部分人开始蠢蠢欲动,以前能让他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也消停不少。
华宇近几年拓展欧洲市场并不顺利,除去各种各样的贸易壁垒,当然自身内耗也拖累进攻欧洲的步伐。秦父并不是一个商业策略高手,而精通人性,这几年找了好几个代理经理人,吃过亏,公司内部的暗斗猛,管理上存在漏洞,秦父此次召许书毅回国也是不得已之选。
全公司的上上下下多少还是有点忌惮许书毅,许书毅虽然未触及公司的一些核心事宜,但就从他几日决断如此利落,众人隐约觉出出他并非善茬。
许书毅不急着肃清公司内部蛀虫,等他查明14年那天发生的事。
他现在要做的是会会公司最大合伙人-起亚中国区负责人。
起亚在国际排名前几,是华宇的重点客户,对在中国的业务很是重视,虽然华宇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出色,也是起亚长久以来的合作对象,今年,起亚似乎也不想继续只和华宇合作。
如果起亚再继续找合作对象,意味着华宇可能会被踢或与别人同分一杯羹,哪一种结果都不是华宇想要的。
秦父显然也是觉察起亚的异动,这周特地筹办了个晚会,探探起亚的风。
许书毅自然会出席,他拨了电话,吩咐秘书去挑一套礼服,再按照他给的地址闪送给一个人。
这样的晚会,除了会会起亚,当然也不能只为了这样一个目的,否则多可惜。
与起亚的沟通并不顺畅,华宇找不到入手点,就目前的形势,华宇的下一步计划很难施展。
董子健为人心思深沉,早早就避免与各相关利益方单独见面,许书毅以个人名义发过几封邮件,最后也如石沉大海,所幸竞争对手那里未传出起亚的星点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目前最好的消息。
许书毅略微头疼的空档,秘书走进来,将一个礼盒摆在他桌上。
“这是晚会的礼服,那位小姐送回来了!”
许书毅盯着桌面的盒子看了一会,又转头看窗外,高楼林立,玻璃窗反射的阳光些微扎眼,一个念头钻进他脑海,他有一瞬间想要否定,却也觉得没有半点可否定的必要。
他随手将礼盒扔在办公室的一个边角里。有很多事自己未必明白,但有一件事他从不觉得自己不清楚,那就是她不待见自己,而自己也未必是。
他的手指磨着小臂内侧那块皮肉,那里有一条嶙峋的疤,蜿蜿蜒蜒,像一条独行的蛇。
可能是被吓多了,何涵的抵抗力竟然上升,现在即使许书毅站在眼前,她也不会有一系列过分的应激反应。
Jk屡屡问起自己情况,何涵都略过许书毅,包括他送礼服的事,提起他只会徒增Jk的忧虑,而自己的选择被别人否定,何必呢,她就当作许书毅是个混蛋,是一颗老鼠屎。
唯一有点心塞的是,她劝不了易兮离许书毅远一点,她的个性使然,绝不容旁人对她指点。而三年后的今天,她应该是易兮的旁人之列。她有时候会问Jk关于易兮的一些疑问, Jk都告诫她尊重别人的选择。
这周末,Jk又以乱七八糟的借口驻扎在何涵的公寓,何涵打开门,看到Jk,那大包小包的阵势,她哭笑不得,谁能想到当年恒远的校草,有一天是家庭妇男的模样。
Jk没放下手中的东西,就给了何涵一个大大拥抱,1米6的女生,窝在1米84的男生怀里,何涵闻着他胸口衣服透出来的洗衣剂的清香,心一跳一跳的。
当然,何涵没有赖着很久,脱离他怀抱,把他推向厨房。大声地说:”都是汗味!”为了证明自己的说辞很可信,还特地重复几遍。
Jk低头左嗅嗅右嗅嗅,并没有啥汗味啊!抬头就看见何涵捂着嘴偷笑,眼睛都笑成一条缝,好啊,这丫头竟然会捉弄人了,上前就想捉住她。
何涵察觉不妙,边跑边大喊:”菜菜菜,菜要掉了!”
Jk只当是她又开玩笑,继续堵她,只听啪地一声,一只袋里的土豆咕噜噜地散了一地。
何涵一脸沮丧地看着一地土豆,小声咕哝:”你看,都掉了。”
Jk此时却突然万分郑重地看着她:”有我呢.。”他牵住何涵的手,拉着她蹲下来一起捡。
何涵专注地捡着土豆,从侧面看睫毛一颤一颤的,像蝶扑扇翅膀,Jk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心里痒痒的,刺刺的。他故意靠近何涵一点,再靠近一点。
这就直接导致何涵回头想把土豆放回袋子里,不小心就擦过某人的唇角,她一瞬间就愣了。Jk没放过她,趁着她发呆的片刻,手扣着她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等分开时,何涵气喘吁吁,这场吻来势凶猛。Jk懂得分寸,何涵的反射弧较长,给她反应的时间,她只会推开自己。
何涵在那你你你半天,最后说了一句:“我还没有准备好,和你发生关系。”
Jk也真是被她的红红的脸和跳跃的脑回路打败了,一个吻也能扯到那种事上,他郑重地牵起她的手,不顾她的瑟缩,坚定地望着她:”你别忘了,小时候我还看过你的身体。”
何涵瞬间想打爆他的头,提溜着土豆,不理他径直走向厨房,只留Jk在原地乐不可支。
说实话,他太喜欢有人气的何涵,最近她常常会不知觉地流泪,想必她自己也不清楚根源,他不敢问,只能多抱抱她。
当了心理医生那么久,Jk第一次对自己专业产生怀疑,他不敢下手,刺激才是革除她心病的最佳方式,他却没办法,每次疗程进行到一半,何涵发青的脸像跟针一样扎到他心里,一遍又一遍,戳得他全身骨头都在叫嚣,他医不好何涵,自己大概也病了。
何涵在厨房忙这忙那,小小的身影被包围在暖黄的灯光,此时的她,那么向上的,积极地与一顿晚餐作战,Jk坐在地毯上,心口热流肆意窜,时光卡在初中,那时的她喜欢花样,看着傲傲的话不多,又无比喜欢折腾,让人无法忽略。因此在那段形影不离的日子里,他每天都能品尝到甜点,有时十天都是一种,有时一天一种,说不准,那时他只要一逛街看到甜点都要吐。
何涵的手艺真是差到爆,他既然有冰释前嫌之心就不能拒绝,那段时间可以算得上煎熬,现在,撩起厚重的时间帷幕,站在这端的小丫头,能把几个菜系的菜都做得像模像样,连妈妈这般口味刁钻的都赞不绝口。
就这样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