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救不了你

本文参加《故事》专题第三期有奖征文:你的奇幻世界(主题一)

世上的人分几种我不知道,但我相信,肯定有一种令人讨厌和憎恨的恶人。

刘强就是那种让人讨厌的恶人。本来嘛,人之初,性本善。但刘强呢,真是狠狠地打了这句话的脸。他在襁褓之中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刚能走动,虽说是打不了谁骂不了谁,但只要没人,他看到人家刚洗好的衣服,都会在上面撒泡尿。

上学后打骂同学更是家常便饭,他父亲刘老汉几乎可以说比他去学校的时间还要多。赔礼道歉是小意思,赔钱赔得让本来赤贫的家境更是雪上加霜。小学六年级时,刘强不仅打断了一个同学的腿,还把女老师漂亮的脸蛋抓成了大花猫。

这一次赔完钱后,书是读不成了。刘老汉把他领回家后,趁他睡熟时把他的双手捆绑起来,吊在门前的李子树上,用竹枝打得他背上都找不到二指宽的好肉。

刘强真是一个狠人,被打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都没听他喊一声疼,更不用说句求饶的软话,一双眼晴睁得好大,恶狠狠地瞪着刘老汉。他娘站在一旁嘴唇哆嗦了好几回,看他爸实在是收不了场,才劝他爹说:“他爹,别打了,好歹也是自己的儿,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没事,我不用你这个老妖婆在这里装好人。打吧!只要你今天打不死我,我迟早要把他打回来。”刘强咬牙切齿地说。

“好。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免得十八岁后吃枪仔。”刘强的话让刘老汉一时失去了理智,放下手中的竹枝,捡起一截木棒向他后背打去。刘强“啊”的一声,昏了过去。

见愤怒的刘老汉还是收不住手,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啊,他娘死死抱住了刘老汉,才留下了刘强最后的一口气。

刘强在床上不吃不喝躺了三天后,偷偷离家出走了。刘老汉最后一次得到他的消息,是一家公安看守所打来的电话——刘强因为抢劫伤人被公安抓进了看守所。

真的被自己说中了,既然已经进了看守所,离吃枪仔儿还会远吗?刘老汉又气又恨,一口老痰堵在嗓子眼,两眼一翻,再也没有醒过来。

俗话说,家里教不了你,社会上可不会惯着你,国家会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这一次,刘强因为抢劫伤人被重判了八年。不是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别看刘强读书不行,但学偷骗拐抢赌抽这些下三滥的东西可是一学就会。这个浪子在监狱里足足呆了八年,不仅没回头,还混得如鱼得水,成了不少恶贯满盈的家伙的高徒或兄弟。一出狱,就有狱友把他接走,成了名符其实的大混混。

这样一来,刘强在监狱里学到的东西全都派上了用场,一跃而成了那个小团伙的老大。而且做得越来越大,成了为害一方的黑道老大。人也变得非常狡猾,多次从警察的手中溜走。

人不会总是一帆风顺的,恶人更不会。前两天刘强差一点被警察捉了个现场,现在还正在生着闷气呢。这时,他的一个手下小眼睛给他打来电话,向他报告说:“老大,那个疤瘌伟的行踪我们打探清楚了,是我们直接做了他,还是等老大您亲自来收拾他?”

“你先别动他,跟紧他,我要亲自做了他方能解我心头之恨。”刘强额上的青筋毕露,瞪着牛眼睛吩咐道,通过电话,小眼睛都能感觉到他话中的寒气。疤痢伟叫刘伟,本来是他的一个得力助手,和他一样,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混混中有几个是安分守己的人,刘伟表面上对他唯唯诺诺,言听计从,实际上对老大的位置是垂涎三尺,一直在寻找着机会想扳倒他。

天赐良机,在前两天的绑架行动中,刘伟匿名向警察告了密,透露了他的行动计划和路线。警察顺藤摸瓜把他们这个团伙来了一个一锅端。刘强在最后关头发现了刘伟的异样,成了脱网之鱼。

刘伟见刘强逃脱,几乎是吓得只得剩下半条命,连老巢都没回直接亡命天涯。刘强岂能容他,发誓挖地三尺也要千刀万剐了他,不然的话,自然在江湘中还有什么威望?谁还会听自己的吩咐?现在有了他的踪迹,自然要亲手收拾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给其他的兄弟们一个教训,看谁今后还敢背叛他。

“是,是,”小眼睛毕恭毕敬地答道。小眼睛和刘伟的关系不错,他又特别地向小眼睛交代了所有的注意事项,最后还恶狠狠地叮嘱道:“假如刘伟跑了,我唯你是问,到时你别怪做哥哥的不讲交情。”

“是,是。小弟保证完成任务,一定把那个小子盯得死死的。”小眼睛唯唯诺诺地说。刘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对这些人就是不能太仁慈,才能让他们死心塌地地服从自己。不过,他也没忘一棍子下去后再给一颗糖:“好,只要你任务完成得好,做哥哥的绝对不会亏待你。”

刘强被刘伟出卖怕了,对小眼睛也不是十分放心。立即又安排几个江湖朋友和手下去小眼睛说的地方验证真伪。很快,大家都回报说,小眼睛说的千真万确,刘伟是躲在邻市的一家杂货市场的地下室中。

刘强虽然才三十来岁,但为人做事,几乎是面面俱到不留一点的破碇。在他做好一切准备后,己经是晚上十点了,他开着一辆车上了高速。在高速上行驶了一百多公里时,油表的红灯亮了。真是见鬼,上高速前不是刚加满了油的吗,怎么车就会没油了呢?

他抬头看了看,刚好发现前面有一家加油站。油站内灯光昏暗,给人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这中石化也真太他x的节约了,生意那么好连灯都舍不得多开一盏。

可是,进站后,站内不是一般的冷静。现在才十一二点,怎么连一个加油的人都没有呢?他停好车,也没见有人过来给他提供服务。刘强没法,只得自己下车去自助加油,插入油卡,在键盘上输入密码,真是出鬼了,密码错误。再输几次,还是密码错误。不可能,这油卡在上高速前还用过,怎么会密码不对呢?

他想找个人来问一下,抬头四处张望,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再仔细一看,这不是中石化,也不是中石油中海油以及别的私人油站,是一个他从来没见到过的加油站。招牌上什么字都没有,只有一个髅骨头在死气沉沉的灯光下闪着寒光,收银处的大门几乎就是恶狼张开的血盆大口。

假如是胆小的人,早就被吓得半死了。但刘强根本不当回事,心想,这家油站也太不把顾客当回事了,自己来了这么久,连一个会喘气的人都没见到。今天我要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们,真对不住自己黑道老大的名号。

刘强刚抬起脚准备向收银台走去,他突然想起来,在这条高速公路上他从来没见到过中石化以外的加油站。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家油站怎么不在服务区内呢,现在高速上的加油站不都是建在服务区内的吗?真他x的活见鬼,刘强背上冒出了冷汗,后背一阵阵地发麻。

不是说鬼都怕恶人吗?难道自己还不够恶?那好,我今晚就来个佛挡杀佛魔挡杀魔,出出心中这口恶气。说时迟那时快,他掏出腰中的匕首,狠狠地向路面上扎去。怪了,扎着的好像并不是硬梆梆的路面,反而像是扎在什么小动物的身上。

“喵,”随着一声凄烈而悲惨的叫声,油站消失了,原来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景。刘强不敢低头,他蹲下去拔匕首,发观正扎在一只大花猫身上,鲜血正顺着刀缝“咕咕”而出。

这时他才发现,他的车正停在悬崖边上,只要再往前一米,连人带车就会坠入高速下面的万丈悬崖。刘强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进去找人,不然的话向前再走两步,只怕自己早己粉身碎骨,成了悬崖下面的一堆肉泥,野狸子的宵夜了。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额上的汗珠更多了。

他x的,看来老子这么凶一个恶人,今晚还真是碰上了鬼。不过鬼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匕首就能解决的事。

刘强捡回刀,在死猫身上擦去匕首上的血迹,装回绑在腰间的皮套上。处理干净后,他走进驾驶室发动汽车,油表恢复了正常,才用了一格多一点点,再走三百公里都不成问题。

车上了,火也打着了,但还是走不了,为什么呢?不知何时外面起了密密的浓雾,似一堵灰色的墙,死死地挡在他前行的方向。刘强擦了擦眼睛,连车前五六米的地方都看不清楚。他打开雾灯,顺着桔黄的灯光总算能基本看清前面的路。

刘强握住方向盘,松开刹车准备起步。这时,他感到手上湿漉漉的,打开驾驶室内的顶灯,发现双手沾满了鲜血。哪来的血呢?刘强的后背又是一阵发麻,转念一想,怕什么,纯粹是自己吓自己,自己是恶人,连鬼都怕。这血应该是刚才拾匕首时碰在死猫身上的。

想到这里,刘强的胆气又壮了不少。用纸巾擦干净手和方向盘,一脚油门,汽车终于在高速公路上飞速行驶起来。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平时车水马龙的高速公路上今晚出奇的安静,几乎没有别的车辆。难道是今晚自己去除叛徒,所有的牛鬼蛇神都让路了?

可是,开了一个多小时后,刘强感到越来越不对劲,仿佛车轮一直是在老地方打转,公路两边也是景物依旧。

于是他停下车,打开车门下车一看,自己根本就没有离开刚才停车的悬崖边,那只死猫还在车后面的路上渗出鲜血呢。他x的,老子今晚是碰到鬼打墙了。

“大哥,你到哪里了?”这时,他的电话铃声响了,平时非常悦耳的音乐声给人一种鬼哭狼嚎的感觉,为万籁寂静的夜增添了无穷的诡异。他看了一眼屏幕,是小眼睛打来的。刘强刚一按下接听键,电话里立即传来小眼睛焦急的说话声。

“还没下高速呢,有什么事吗?”按他平常的个性,谁在他心烦的时侯给他打电话,披头盖脸一顿骂是少不了的,不知为何,本来刚才他是想骂人的,怎么就没有骂出来。

“大哥,快点啊,刘伟那小子好像要跑。”小眼睛的话听起来干巴巴的,听起来非常不舒服。平时他在自己面前说话的声音可是比女人都还要秀气,应该是见刘伟要跑,急的。

“我实在赶不到就放他走吧。”这是出鬼了,自己本来想说的是他要走就先想办法抓住他,自己到后再收拾他,谁知话一出囗怎么全变了。

“大哥,你说什么?”小眼睛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不解地问。

“放……”他本来想说的是抓,一出口又变成了“放”,急忙住囗,他怕自己不知还会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来。

平时他们是不会用短信联系的,怕给人留下不利的证据,现在说话总是乱七八糟的,看来只能是发短信了。于是,刘强给小眼睛发了一条短信,要他密切注意刘伟的动向,假如他要跑的话就先把他抓起来,等他到了再处置。

遵命,小眼睛迅速回复了他。

他x的,今晚真是邪门。怎么办?刘强在大脑里飞快地想着对策。他曾经听一个狱友说过,假如碰到太过荒谬离奇的事时,念《金刚经》是可以帮助脱困的。今晚的事够怪的了,可是到哪里去找会念《金刚经》的人?

念经的人肯定是找不到的,不过手机里好像有首《金刚经》的铃声,可以用来试试。

刘强在铃声库中找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找到。不可能,自己记得清楚的,这铃声是他在寺庙里亲自录制保存的,不可能有错。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气得想摔手机的时候,他随便点了一下,《金刚经》的铃声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

这经声,仿佛他从前念过千百遍似的,刘强一听就明白了,跟着铃声念起《金刚经》来。随着经声,浓雾渐渐散开了,高速路上的路灯和平时一样的明亮,路面上也有了夜行的车辆。

他X的,和老子斗狠,你倒是再斗啊。刘强上了车,终于离开了这个阴气沉沉的鬼地方。

佛有眨眼之时,经有停念之际。一路上,刘强边念经边开车向目的地赶去。在高速路出口车过减速带时,因车速过快,被减速带顶了一下,车往上一蹦,摆在驾驶台上的手机掉在驾驶室内,关机了。

《金刚经》的经声嘎然而止,你让他跟着经声哼没问题,自己念那是万万念不出来的。没有了经声,在匣道上,车前又莫名其妙地升起了浓雾,仿佛就是从他车前升的。刘强依稀看到几个老人站在车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原来是你们几个老鬼在和老子搞鬼,看我不撞死你们。一脚油门,把几个老人撞飞在车前。在老人们飞起的那一瞬间,刘强看清了站在正中间的两人是他死去的爹娘。

老人们一飞,公路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刘强一路飞驰,很快就来到了和小眼睛约定的地方。

小眼晴正在门外等他,见他来了,急忙跑到车旁,殷勤地为他拉开车门,讨好地说:“老大辛苦了,要不先休息会?”

“那小子在哪里,快带我去。”刘强连看都没看小眼睛一眼,完全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命令小眼睛道。

“是,是。”小眼睛答应一声,带着刘强向地下室走去。到地下室后,小眼晴打开门,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说句请老大先请后知趣地退到门旁。

门一开,刘强看到刘伟被捆绑成一团,正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

“你小子牛啊,连大哥你都敢出卖。”刘强向前一步准备把刘伟提起来,给他点颜色看看时,头上忽然感到痛疼难忍,不知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打在后脑上,整个人似一团稀泥一样瘫在地上。倒地时,他看见小眼睛手中的铁锤上还在滴着鲜血。

这时刘伟站了起来,甩掉身上的绳子,一只脚踩在刘强正在流血的脑袋上,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大,舒服吗?听说你来了,我可是吓得要死的啊!”

刘强现在己经是人家砧板上的鱼,毫无反抗的余地,他狠狠地用眼睛瞪着小眼睛,狠不得生吞了他。小眼睛走过来,一脚狠狠地踢在刘强的肋骨上,道:“你起来,再来打我啊。老子拼死拼活地为你卖命,犯一点小错你𣎴是打就是骂,你还给不给我们这些做小弟的一条生路啊?”

刘强对对手心辣手狠也就罢了,但他为了立威,让兄弟们死心踏地地服从他,在内部也是小错重罚,搞得团伙中人心惶惶不可终日,都害怕自己稍有不慎就成了他杀鸡骇猴时手中的鸡。这次刘伟的背叛,一直跟随刘伟的小眼睛也是吓得不轻,害怕他搞死了刘伟后自己也难逃一死,才和刘伟商量好后做了这个局。

连你这个窝囊废也敢背叛我,我早就应该把你杀了。到了这时,刘强虽然囗不能言,但但还是没有反省自己的过失,反倒觉得是自己不够狠,才会被这些小人算计。

“伟哥,我们现在就把他做了,以绝后患。”刘强听到小眼睛恶心地讨好刘伟说。他X的,你这个窝囊废简直就是一只乱咬人的狗。

“好,”刘伟说,“你把他杀了,以后做兄弟的绝对不会亏待你,只要有兄弟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你的。”刘伟的话和刘强几乎就是同一个调子。

“是,以后我就是伟哥你的人了。”小眼睛掏出匕首,一刀扎向刘强的胸膛,鲜血立即顺着刀刃染红了小眼睛握刀的手。

在小眼睛想伸直腰时,胸口突然感到一寒,一把利刃迅速插进了他的胸膛内。藏在刘强腰间的匕首不知何时到了刘伟的手中,现在深深地插进了小眼睛的胸口。

小眼睛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刘伟。刘伟一脚把他踢倒在地,同时把匕首塞在刘强的手中,做成双双斗殴而死的假像。刘伟擦干净手后,对躺在地上的小眼睛调侃着说:“你既然想以后跟我混,那就先为做哥哥的顶了这颗雷吧。做大哥的以后会早晚为你烧香祈祷,让你早登天堂的。不过,这可是你自找的,千万不要冤恨我这个做大哥的啊!”

江湖之中,义气为先。刘伟知道,自己出卖兄弟在先,如果再杀老大的话,以后江湖中那里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现在好了,老大是被小眼睛所杀,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凭自己的手段,在江湖之中怎么样也会打出自己的名堂来。

刘伟踌躇满志地走出地下室,发现几支黑洞洞的枪囗己经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虽然刘强虽然撞的是虚无缥缈的鬼,但还是很意外地被人看见了并报了警。警察经过定位跟踪,刚好看见了他们三人演的这场好戏,刘伟还能有什厶好果子吃,只能跟着警察大佬乖乖地去吃了免费的三餐。

再说刘强听到刘伟被警察逮捕了,终于闭上了眼睛。他发现断手断脚的爹娘正搀扶着向他走来,他娘恨铁不成钢地对他说:“你啊,我真不知该咋说你,我们想了那么多的办法,还是救不了你的小命。”

“可怜我老刘家从此绝后了。”他爹望着他,说话声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悔恨。刘家已经是三代单传,刘强一死,刘家的祖坟上再也没有挂纸扫青的人了。

“原来还真是你们这两个老东西在搞的鬼,现在断手断脚的好玩吗?”刘强根本没去想父母对他的好,只感到这两个老鬼碍手碍脚坏了他的好事。用力推开他们,一缕孤魂向鬼门关飘去。鬼门关内,十八层地狱里早就安排好了他的位置,不然的话,那就实在没天理了。在进鬼门关的那一刻,他听到他爹的声音:“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是自作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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