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枝丫间的阳光懒懒散散的,我在躺椅的摇晃中勾住了一丝香甜,自行车的链条咔哒咔哒的转着,晃晃悠悠的靠近。“卖豆花咯!咸的甜的都有啊!卖豆花咯……”
“奶奶,这是什么?摸着好热乎啊!”我把手伸进一堆刚晒完的黄豆里,一颗一颗的数着。“这是我们家刚刚收的黄豆呀,你不是想吃豆花嘛,这个就是啊。”奶奶说着,把黄豆收进麻袋里。我听完,就抓了一颗黄豆咬了一口,根本咬不开。“奶奶,你骗我,这哪里是豆花,咬都咬不动,豆花不是这样的。”十岁的我愤愤不平,“哈哈哈哈……”爷爷笑着,一把把我抱起来,两排白花花的牙齿像亮片一样。
“你奶奶可没骗你,只不过啊,奶奶做不出来,爷爷才做的出来。”
“哼!你就听你爷爷吹吧,只不过我做的是咸的,他做的是甜的。”
“哈哈哈哈哈哈……”
我看见刚刚吊着的小蜘蛛被爷爷的笑声吓跑了,我也偷偷乐。
日子摇啊摇,摇到了周末。我猜想公鸡的喉咙可能不太好,大概是咽喉炎。可我睡到九点多还一动不动的,在奶奶眼里那就是懒了。
“感觉起来,还睡,隔壁家的明浩早就起来帮忙做农活了,你看你,还睡,喊都喊不起来……”
我自动屏蔽了奶奶的话,一心一意的享受着难得的周末早床。过了一会,安静了好久。爷爷敦实的步子走了进来,我闭着眼就说,“爷爷,我想再睡一会,我不想起来。”突然,脚步声一顿,“我不是来叫你起床的,我是说一句,今天我准备用黄豆做一道特殊的菜。”爷爷说完就不见了,我听到“黄豆”之后瞬间清醒了,马上穿衣、下床、刷牙、洗脸,然后一溜烟儿向厨房跑过去,可是在门口却被爷爷拦住了,“你现在不能进去,等我做好了再进去。”爷爷的两条眉毛抬得高高的,高深莫测地对我说,“弄好了自然会叫你。”我没法子,只能等着,隐隐约约听到爷爷说:“我就说我自然有办法让她起来,你还不信……”
我坐在打糍粑的石磙上,用树枝在地上随意的乱戳,百无聊赖间一股特殊的香味绕过来,兜兜转转路过我的鼻尖,我跑向厨房,只见桌上一盘黄澄澄的黄豆整齐的躺在碟子里,我急不可耐的用手抓了一个就胡乱塞进嘴里,结果烫的我上窜下跳,赶紧吐了出来。
“好烫啊!怎么这么烫?!疼死我了!”我哀怨的看着爷爷奶奶。
“我跟你说啊,这黄豆是炸的,不仅烫,还很硬哦。”爷爷拿着筷子幽幽的说,不紧不慢的夹着一颗黄豆吃着。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开始慢慢的享受着吃炸黄豆。入口时微烫,伴随着一声脆响,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奶奶赶忙问,“怎么了?你慢点吃啊。”“奶奶,我…我好像…咬到牙齿了!”奶奶赶紧递了一杯水给我簌口,结果,发现了一颗牙齿,我哭着说:“奶奶!我的牙齿没有了!我的大门牙没有了!都怪爷爷的炸黄豆!”爷爷没说话。
我不知那时我哭了多久,只是很累很累,在奶奶的怀抱里啜泣着睡着了。第二天早上,爷爷很早就出门了,一直到晚上我快睡着时爷爷才出现,爷爷捧着一碗豆花说:“乖,喝点豆花再睡啊,我听人家说掉牙齿后得补什么什么钙,豆花有效,快点哈,喝一点再睡。”我迷迷糊糊喝了一碗,还闻到了汗臭味,心里嫌弃的很,也不知道爷爷多久没洗澡了。
可能真的是豆花的原因,没过几天我就长了一点点牙齿了,我跑过去告诉爷爷,爷爷直夸豆花真有效。
几年后,我才知道那些掉的牙齿叫乳牙,是自然的生长过程,不怪爷爷的炸黄豆。我突然又想吃炸黄豆了,就回了一趟老家,爷爷奶奶二话不说就开始忙活了,当一盘黄灿灿的黄豆摆在我眼前时,我拿起了筷子,正准备夹的时候,爷爷看着我,没说话。“爷爷,你怎么不吃啊?”我看着爷爷,“你吃吧,好久都没看见你了,我看看你。”爷爷笑着说,我猛的发现爷爷的牙齿也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好几颗,我心里一沉,忽然觉得一颗黄豆也吃不下去了。我走之前跟爷爷说:“爷爷,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回来。”“不用不用不用,那多麻烦,你方便的话就多回来几趟就行了。”爷爷搓着手,朝屋里喊到,“老伴儿,你把黄豆包好没?孙女儿都要走了,你快点儿啊!”我转过头去,眼泪决堤。
妹妹轻轻的把我摇醒,“姐姐,你怎么哭了呀。”我笑了笑,说:“我们明天去看爷爷奶奶吧。”
注:爷爷奶奶现在健在,我在外地读书,每年只有过年的几天能见到他们,我很想念很想念他们,他们老了,我们也长大了,很多事情也回不到从前了,但是有这些温暖的记忆一直在支持着我继续向前。我知道人生实苦,但我会足够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