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参加侄女的婚礼,高饮了几樽。今晨一觉醒来,天色已是微明。万籁俱寂,只有无边的夏雨潺潺地落。
本拟去“石门市场”赶早市,购些新鲜的蔬菜、嫩玉米、青凉粉和硒砂瓜,但这雨却像痴顽的孩子耍起来一样,始终“淅沥”个不停。想来菜农们今日也一定裹步了,只得作罢。
望着窗外的雨幕,俺蓦地陷入了思雨。
雨,轻灵、莹润、佻达、无拘无束、自由浪漫,俺自小便喜欢雨!
记得在山西阳泉念小学三年级时,我和哥哥、黄沛理、刘晋生一次去矿上的澡堂子洗澡,在旷大的池子里听着外面“哗哗”如注的暴雨声,我们四个在澡堂子里练游泳,好不畅快!可是那雨总也不住,而我们又到了必须回家的时辰,便起身候在门廊里:“哇”,岂止雨?还有鸽蛋大小的冰雹,滚得满街都是!“等不了了”,雨稍停,我们四个便撒腿朝家跑,那海盐一样的雹粒透过了硬塑料底的凉鞋,把寒气直送到我们的脚底!我们四个小腿冻得都要站不住了,然而“不能停”,因为当时我们十分惧怕“坐下了就起不来了”,一直颤抖着奔跑到家。
1979年回到家乡顺义,我和哥哥在顺义城关一中念初中,而家住在复兴村。我们两个人共同骑一辆“永久”自行车,要从当时县城的最北边骑到差不多最南端,一路上还要翻两个大坡。最难忘的是赶上下雨,哥哥一边低着头、拼力地蹬着,一边还沉声嘱咐我:“你可千万要把紧喽。”那时的雨流速很快,雨披根本就不挡事,待骑到学校时,我俩每每被濯个“落汤鸡”。抹着脸上的雨水,亟亟地奔向教室...回想起来,别有一份意境!
意境!1982年上大学后,诵着《南唐二主词》,捧着《少年维特之烦恼》,我逐渐刻意追求起意境来。常常在微雨中独自跑到紫竹院公园,寻一块草窠坐下,痴痴地凝望着绵绵的雨打在泛满涟漪的湖面上,溅起青色的水雾,任由脑中浮想联翩,恣意地追求着孤独,享受着“织愁”的意境。
1992年,我受顺义县规划局领导的委派,侣规划科长杨家栋、规划局顾问陈穗、教育局基建科长张胜贵以及县党校副校长杨德意一起考察常州的职教建设。考察完毕后,我又闹着游览苏州和杭州。最难忘的两次都同雨有关:一次是我们刻意在雨中游“拙政园”,一边赏着园林、侃着美学,一边聊着王献臣、柳如是、钱谦益...以及袁枚的”既借名山又借书“,陈穗兄霍然惊叹道:“说实话,我初到顺义时目高于顶,今日听兄弟一聊,原来顺义有人呀!”那天的雨很小,状似牛毛,还斜织着,我们听从家栋兄的建议,围坐在一个大伞下面,一边赏着江南的润雨,一边饶有兴致地品“西湖龙井”,惬意得很!而另一次是准备赴杭州,当时我读高阳先生的小说正上瘾,短棹、舢板、乌蓬、白鱼、船娘......这些江南的元素清晰地映刻在脑中,在我的一再坚持之下,诸兄弃了火车和汽车,来到京杭大运河边,觅了条道地的乌篷船、点了两尾白鱼,跟船家强调”一定要清蒸”,就着萧山毛豆和酱萝卜,觥筹交错地饮了一夜白酒,一直飘到杭州...薰薰睁眼时,已是灵隐寺后山了!唉,而今陈穗兄已作古多年,家栋兄也已退休、连眉毛都变银丝了,人生如梦啊!
少年时我最喜读的是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喜欢那词中喟叹的人生三阶段,但全然并不理会词中的哀意!
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而今全然领悟了,然也垂垂奔六了,岂不哀哉?!
但,窗外的细雨没变,它只潇潇地下!
好雨当窗,势当纵酒!宇遂戏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