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喝酒,我一点也不陌生。
因为我父亲爱喝酒。
他喝了一辈子酒,现在80多岁了,仍然一日三餐,每餐限量二两高度白酒。
记得小时候,父亲但凡在家的日子,家人准备晚餐的时候,父亲就拿一个小碟子装上他的下酒菜:兰花豆,倒上一玻璃杯白酒,悠然地端个小板凳坐在一个矮桌子边,用鼻子哼着我们听不懂的小曲,一颗兰花豆搓成两瓣,发出“呲溜”声抿一口酒,丢一瓣兰花豆在嘴里,闭上眼睛陶醉的神情很是让我神往。
父亲喝酒的这个时光,母亲难得地不管他不吼他,偶尔在母亲心情好的时候,母亲也端个小板凳,拿个小酒杯,从父亲杯子里倒两三杯酒,一口一杯地喝了,然后大声喊叫我们吃饭。
父亲的兰花豆,是专属于他的下酒菜,我们小孩子只能看着流口水,想象着“呲溜”一口白酒后,吃一颗兰花豆是有多酣畅爽快。
偶尔,我们小孩子忍不住嘴馋,想趁父亲闭眼陶醉时偷一颗兰花豆尝尝味,哥哥弟弟们筷子有靠近兰花豆的嫌疑,父亲已经精准地用筷子敲打他们的筷子严厉警告。我有几次偷吃得逞,再一次伸筷子想故偷重演时,父亲会睁开眼睛笑着用极宠溺的语气说:“我的乖乖哟,你吃一颗就算了,那可是我的两口下酒菜咧,再莫吃了。”
母亲就会瞪父亲一眼:“不给吃就都不给吃,一个女子惯得馋嘴以后怎么持家!”
父亲就一连串地点头呵呵笑着称是。
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父亲仍然每天要喝酒,每天要有专属的下酒菜,霸道暴躁的母亲在这一点上,从来没有为难过父亲。让我们隐隐约约体会到了一种自我坚持主张的特权享受。还有和平常日子一种不同的嗜好,竟然被尊重:喝酒这么好。
直到有一天,我们一群孩子趁父母不在家,从父亲的酒瓶里到了半杯酒出来,灌了半杯水进酒瓶充数。然后我们轮流着每个人喝了一口白酒,我和弟弟被呛得眼泪鼻涕直流,猛灌凉水。哥哥却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倒进嘴里喝完了。喝了半杯白酒的哥哥,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要当我们的保护神,最后还真的带我们去找平时不和的邻居家孩子决战,居然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让我们感觉喝多点酒还可以让人勇敢,创造奇迹。现在想来,哥哥肯定是喝醉了。
那天晚上,父亲第一口酒“呲溜”下去,皱了皱眉,一贯哼的小曲停止了,我们几个孩子拿饭碗遮住脸,互相胆战心惊地递眼色……父亲最后叹气说自己酒瓶没盖紧,酒跑味变淡了,重新认真盖了一次酒瓶,我们的心才从嗓子眼落回身体里。
这是我第一次喝白酒,在上小学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