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在这个刚来的开发区加班到很晚,公司的外面,在到大路之前是没有路灯的。无边的黑暗就像一块厚重的毯子压抑着本已紧绷的神经。在不远处主干道上,路灯也像麻木了似的,只肯照亮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不肯向这边张望。
已经顾不上关注两边的路况,像逃也似的快速地走上了光亮的主干道。一切突然豁然的开朗起来。
车很少,偶尔有一两个住在附近的打工者骑着电动车从后面超越。空气还不错,初冬的风微凉拂面,人也精神起来了。环顾四周,很多工厂灯火通明,真切的感觉到社会的发展离不开每一个辛勤的劳动者。
张开怀抱,举起双手,长长的伸个懒腰,放松一下自己。
“旺~喔……”
一声高强度低音域的叫声,如同超级赛亚人的冲击波一样,发出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为其震颤。偌大的开发区远处的建筑也像回应似的,飘荡着空灵的回声。而自己着实不知道是被震得还是吓得,差点坐在地上了。
“喔~喔~喔”“喔~喔~喔”
再来这短促的叫声,虽然声音依旧不小,可是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大的威慑力了。
我顺着声音寻去,原来是一家工厂饲养的黑犬,应该主要来看门护院的。让人心安的是它拖着一条大铁链,而铁链的另一头被牢固地拴在栏杆上。
看它叫得很欢,突然来了兴趣。慢慢的靠近它,学着它叫了两声。它像受了极大的侮辱似的,不停歇的叫着,疯狂往前挣,都快站起来了,却始终摆脱不了铁链的束缚。
“你在叫什么?我还在路边,也没往这门里面走,瞎叫什么呢?“我不大不小声的没好气地嘀咕着。
再细看这条黑犬,还长得真健壮,黑暗也掩盖不了它那挺拔的身姿。突然有点可惜起来,我稍稍走进了一点,对着它说道:
”看你这身板挺健硕的,声音洪亮,难道就整天在这荒野之地瞎吼显示存在感吗?
嗯……或许你可以去更大的舞台,做更大的贡献,
你可以在危机四伏的商场为大人物保驾护航;甚至在人流如织的车站洞察着一切可疑人物和危险物品,成为一名坚定的人民卫士,说不定还有勋章呢;又或者……”
不知道什么时候,黑犬已经停止了狂吠,好像眼神中能听懂我说的什么意思似的。
“喂,走开!在这边待着干嘛!”那家工厂看门的老大爷不满我这么晚靠近他们公司门口。还停在那边逗引大黑犬。
就在我赶快转身离开,疾步行走没一小段,我隐隐看到马路对面草丛里跃出一群动物,朝这边快速移动过来。那是一群野狗,我的心瞬间紧张的提到嗓子眼了,不由得一边更加加快脚步,一边微微回头用余光密切注视这群野狗。
好在它们只跑到黑犬那家公司的门口,站在那边朝我这边不停地叫着。而此刻我已经走出了十几米远。看它们没有追过来,我回头细看了一下,领头的是一只灰黄皮毛的中华田园犬,可能没有人喂养,样子到有点精瘦,很精神。那眼神和叫声分明是告诉我:“小子,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走这边试试看。”
输人不输阵,“你给我等着!”我用手指了一下它,恶狠狠的说道。然后赶快离开这里。
从那之后,我对在公司晚上加班有点抵触了。就是怕晚上出去的时候,碰到那群没人管的野狗。不过令我奇怪的是,那家公司的黑犬现在也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也许是没事喜欢乱叫,白天就被老大爷拴在门卫室的房间里面吧。
可是加班总是不期而遇,从开始加班就心里默默的想着:最好不要遇到这些野狗。
走到那家公司门口,老大爷刚好在门口抽烟。因为有过照面,大爷朝我示意点点头。
"大爷,你那条狼狗呢?"
“就是因为上次你在这边逗它,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以前很听话很精神的,随后几天一直默默地不停转身。终于一天早上,发现那条狗不知道跑哪去了。有下班的工人看见,据说一直往北边跑去了,估计早就跑到化工区外面了。哎……”
大爷明显对这条狗还是很有感情的,叹息道:“平常它在这边陪陪我,很懂人性的。我也不舍得打它,还特地买骨头给它吃。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掉?”
“嗨。管他呢,它不识好坏,再养一条呗。”隐隐知道什么原因,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接话,附和几声就转身离开了,大爷也抽好烟,关上了公司的大门。
心情有点莫名的惆怅,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那条狗。
突然一阵急促杂乱的叫声由小到大迅速从草丛中传递出来,伴随着对面草丛的晃动,几个黑影从对面的草丛中窜出,穿过马路,停在离我有几米远的地方狂吠:
“喔~喔~喔~哈……哈!这不是那个心灵导师吗?把大爷心爱的大黑都给忽悠走了。嘿!大黑去哪了知道吗?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天就撕了你!哇~哈~哈!”叫声中透露着威慑和嘲讽。
我虽然有些害怕,但是之前的惆怅让我心情不高,此刻却非常的想反唇相讥:
“你当然不知道。他现在在一个非常富贵的人家里面。每天有人为他洗澡,梳毛,捉虱子,还有非常美丽的贵妇人每天傍晚带着他在室外的草地上散步,做游戏。
有时候节假日,还会在人流众多的地点区域协助人们维持秩序,可威风了。我还在电视上看过他呢。哪像你,整天就在这草丛里乱打滚。没出息!”
野狗听到我说的,明显错愕的愣了一下,随后又叫起来:
“啊哈。大黑成了大明星了!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你们看出来了吗?”
旁边那些瘦弱的杂毛犬们顿时此起彼伏的犬吠起来:“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啊,哈哈!”
太吵了,我一边防着它们,一边转身大踏步的快速离开了。
野犬继续叫着:”还大明星呢,小心我撕了你。哈~哈~哈!别让我再碰到你。否则有你好看的。“叫的是很凶,不过,还是和上次一样,它们也没有再上前一步,只是盯着我的背影乱叫一通后,在野犬的带领下,又转身钻到草丛中去了。也许去吓唬下一个加班的人,也许只是和一帮狐朋狗友在这荒草丛中瞎跑吹风。
当它们的黑影消失在夜色的黑暗中后,一切又重归无边的寂静。我突然有点羡慕这条野犬了,毛发有点杂乱,还有些许的掉毛。不过精神很好,也许每天他都可以在这旷野里,有一群不算高端上档次的但气味相投的同伙小弟,快乐的嬉闹着,自由的奔跑着。
是的,我骗了它。其实我根本没有不知道大黑去了哪里,也没有在电视上看见它。
也许它遇到了一个上流社会人家,每天围绕在贵妇人的身边,尽情着摇着尾巴,欢快着追着飞盘,享受着温暖的抚摸;
也许它已经穿上了特制的背心,写着“缉毒犬”或者“治安犬”,在节假日的高铁机场大厅机警的巡视着每一个人,成为人类的好帮手,为维护人类社会的秩序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也许它根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在东窜西撞后,只能每天流浪在城市的边缘躲避人们的驱赶,在垃圾桶的残渣中寻得一点果腹的食物;
也许在人生地不熟的黑夜里,不小心入了别人设置好的圈套,结局已经无人可知了……
化工区的人们绝大多数依然每天在按部就班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配合着工业社会的步调。
我的加班也习惯成自然。早一点晚一点早已无所谓了。看不见了大黑,那家公司的大爷也没有再重新养一条,只是下班之后很少再站在公司大门外抽烟了。
而我有时候加班出来的时候,竟然有点期待,希望还能碰到那条野犬和他的小伙伴们。有几次下班比较早的时候,太阳还没有下山,我都已经远远的看到有一群狗朝这条路飞奔过来,可是在快到的时候,领头的一只狗抬头看了我一眼,依稀能看到,它明显迟疑了一下,脚步也在短暂停滞后调转方向朝其他方向跑去。看那背影分明就是那晚的野犬。
不知道为什么,野犬不再过来追吠我了。再后来的时候,终究是很长时间都没有看见它了。我还以为它也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呢。
只是在偶尔和同事们聊天的时候,还能听到关于它在这开发区内的威望,依然带领着它的小伙伴们,驰骋在这开发区的道路和草丛中,依然快乐地追逐着苦哈哈的加班族们……
(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