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小孩子似乎是不知道累的,兴起了,一天两头跑来跑去,就像隔壁邻居串门。
喜爱花草这个性情,也是小的时候养成的吧。那时候还是少年模样的三叔,喜欢侍弄花草,爷爷家的园子中央有一个块被无数碎石圈起来的地方,中间种了一株栀子花,栀子花枝叶茂盛,没几年就变成很大的一株了,每到花期,洁白的栀子花开满枝头,花香满园,老人家总爱摘下一朵,在花托处上一根线,带在胸前,还有的会卡在头发上,人走到哪儿,香气就跟到哪儿。后来三叔也长大了,和以前的二叔一样,离开家乡去了城市里打工。而这园子就从三叔的手上交给了我。
围绕着栀子花,也种了其他的花草,有月季,蝴蝶花,鸡冠花,太阳花,仙人掌,蔷薇花……都是平常的花。
平常和暑假,我也爱到村里的各家去串门。看到别人家有好看的花,便讨要一株,拿回去栽到自家园子里。记得在村的北头,有一个专门种花草的地方,现在回老家看,门边挂着一块破旧的木板,上面早已残缺斑驳的红色油漆的文字,隐约是什么研究所,可是这园子里早就荒芜,杂草和那个时候的就已种下的树木,都肆意疯长起来,人迹难寻。
可是那时候,我只敢在门口张望。因为铁门那边总有一只狗视耽耽的大狼狗,铁链拴着,毛色棕黑,身形巨大。时不时会直朝路过的人大叫。对于还是孩子的我,确实是很吓人的。只敢远远的张望偷窥一般的,看园子里的奇异世界。能隐约看到一些盛开的花,虽然看不真切,大概一半凭着想象,觉得很漂亮,心里满怀着敬意,还有敬畏,畏惧还是来源于那条大狼狗。
后来也不记得是什么原因。终于得以进到园子里。我能笃定那个时候是秋天,因为我进去见到了许多品种的菊花。形态各异的菊花,有花瓣重叠聚拢的,有花瓣纤长细如面条的,有花瓣挺立如银针的,有花瓣蜷缩像自来卷的;颜色也很多也和平常人家里的黄色小野菊不一样的,粉嘟嘟的,渐变色的,橘黄色的,雪白的……每一朵花都让我惊喜不已,可是却没有办法移植回家,心下觉得这是很名贵的花吧,痴痴的看着,捧着一大朵放在手里,也觉得是件心满意足的事情了,朝着园子更深处望去,想必里面还有更美的花吧,那样美丽的花总是不能轻易示人的吧。只是自那以后,也再未踏足过那里。直到后来,只看到那座园子废弃。
但这也不妨碍我去各家挖回一些漂亮的花。种在自家的园子里。小的时候很神奇,大人也觉得我厉害,看到我侍弄的茂盛的花草,总会夸我一句:兴雨种什么就活什么!我能想到的原因,大概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与花草的气质是相通的吧,现如今,我好像失去这种神力。
但是园子里不止有花草,还有另一种可怕的生物。那就是——鸡。它最可恶的是冬春交际的时候,花草们在秋冬枝叶枯萎凋零,春来温度水分适宜,便从泥土里钻出嫩芽,枝头也冒出鹅黄的小叶子。这些汁液饱满的树叶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吧,鸡最喜欢吃,飞过围网,在园子里一阵乱啄。那前日我还看到的芽尖头,让我欣喜一阵,盼望着它快快长大,似乎一闭眼就能看到花满枝头的场景。可是今天就不见了,只看到一只鸡在园子里悠闲的一边扒拉着爪子,一边低头啄来啄去,还时不时咕咕几声。一股怒气从心头哗的腾起,抄起墙边放着的大扫帚,对准那只鸡打过去,这只鸡也不示弱,双脚一顿,双翅一挥,咯咯咯地惊恐的飞了出去,我一边追着鸡,一边嘴里咒骂着,满园子跑,鸡上窜下跳,慌不择路,最后给它飞过围墙,惊恐的咯咯咯声在围墙那边响起。我气还未消,嘴里直咒骂着:这只臭鸡,再啄要打死你!哼!
可是防得了一时,总也不能一直防着。那么多只鸡,而且鸡的智商感人。它一生的智商可能拿来下蛋,啼叫,上树,抱窝,找食,还有和一群鸡同伴,炸着毛滚在土里。记性这种事情,对它确是件难事。于是从小因为这事儿,和家里的鸡结下了不小的仇。它就是很贪吃,很贪吃的那种,会跑到家里偷吃粮食,会到处拉屎,屁股噗嗤一声,一坨糖鸡屎,爷爷总会花很长的时间用铁锹铲走一坨坨屎。嘴里愤愤的,抡着棍子追着鸡到处跑的场景时有发生,心想着怎么会有鸡这么讨厌的生物。
也终于,那株埋在土下,积攒了一个冬天的能量的花,也终究抵不过鸡的铁嘴。再也没有见它冒出萌芽。怕是死了吧。那个园子再后来我离开老家,也没有人侍弄了。现在也只有一株栀子仍长的很好,其他的没有见到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