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的第二次,离公路的出口已然不远。云层阴沉,有细密雨点打在车窗上,清脆碰撞声递进耳朵。
揉了揉眼,电子手环上时间是五点过。观察周围,车辆在不算宽阔的公路上集成机械的汪洋,如果从高空俯瞰,像是五颜六色的蚂蚁。
手机里有她的消息。
『今天它七岁生日啦!』
『你要来吗?几点到?』
『大概……七点吧……』想着把时间留出一些余地。想法没有问题。可现在的形式,七点也不乐观。地图上显示,离城区还有五十多公里。
『一会儿把我直接丢在一个地铁站吧。我自己过去。』他对那个男人道。
『先送爷爷。』
『你先让他去,他的事情应该他做主了。』旁边须发皆白的老人应声开口,把那个威严的男人后面的话硬塞了回去。
他笑了笑,老辈对孙辈总是最干净的感情。像是夏日清朗黑夜的星空,一片星罗密布的星星都是最纯粹温柔的白色。他有见过,临近赤道的那些国家,每个暴雨停歇后的凌晨,都是如此。他觉得一生何求的幸运,不过是老人能这么爱着他。
半个小时后,她的消息再传来,『你要不要在家里吃饭啊?』
『?!』
他这短暂又漫长的时间里从来没有去过哪个异性的家中。他第一反应是想拒绝。其实放到现在,他也不喜欢去属于他人的地方。亦或是,他作为动物,也有害怕陌生之地的第六感。
这是他从小的本能。
『我怕冒犯……』
『无所谓啊,你把我当男的就好了。』
猜疑突然恍惚几分,他不禁哑然失笑。他觉得自己是欣赏她的。她拥有的一些东西,是他永远不能承受生命之轻的缺陷所在,也是让他在高处不胜寒的幻觉里郁郁始终的一把钥匙。
他决定尝试着一回猜疑与信任的联系,以自己为载体。
『好。我下了出口上地铁了给你说。你下来接我?』
『好。』
雨点依旧细密地敲在玻璃上,被拖拽成破碎的痕迹。前一秒应该是圆润或者修长的水滴。没有生命的物体只能被时间摆布,时间的权威性其实也就仅此而已。
他看向窗外,灰色遥远的天际搁浅云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