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假如你每次走在路上都会被人套麻袋劫走,可对方摘掉麻袋之后一脸抱歉地告诉你劫错人了,你该怎么办?
魏达旺觉得,他可能是这个本命年穿得还不够红。魏达旺是边镇的一名衙役,括号:编外人员,括号完。
这一个月以来,他已经被人套麻袋三次了,每次他想着记住这个套他麻袋的龟孙长什么样。可每次只能看见他黑色蒙面巾上方露出的一双眼睛。听见他用夸张的语气说:“哎呀,不好意思,怎么又是你,我又绑错人啦。小哥你们公务员的衣服都长一个样子吗?”那双眼睛微微眯起,能看见眼下挤出来的卧蚕。不知道是在打量这个被他抓错的倒霉衙役还是单纯在笑话这个倒霉蛋运气太差。
“小哥啊,你,这个,当,劫匪的,脸盲,真的,不影响生意吗?”魏达旺咬着牙,看向蒙面小哥。
“哎呀,你们是真的像啊,我要是能抓到他啊,就带给你看看好啦。好了好了,我们有缘再会啊。”小哥这回是真的笑了,那双眼睛都快眯到一起去了。
魏达旺只看见小哥的卧蚕越放越大,然后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魏达旺发现自己躺在家中床上。“这个小哥还挺有职业精神的不是。”
二
一边这么安慰自己,一边看看天色,魏达旺起身洗漱换衣服,准备出门当值。今天可是个大日子,今天是他转正的日子。
到了衙门,大家都站在院子里,听说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魏达旺自觉地混在人群里,除了身上的衣服和正式衙役颜色有点不一样之外,还真没什么出挑的地方。
都头来了,和一位精干的年轻人一起。都头介绍说:“这位郑安是上面拍下来的新都头,在府城都排的上号的。为了维护边镇稳定,守一方百姓安居,自愿来边镇奉献的。今年过完我就回家哄孙子玩去了,大家要听新都头的话,好好做事,不许偷奸耍滑啊。”
魏达旺抬头瞅了瞅新都头,觉得这郑都头不高也不矮,长得不帅也不丑,扔到人群里怕也是轻易认不出来的。
“说是年轻有为,不也和我一样看上去是个普通人嘛。”魏达旺低下头,偷偷打起盹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被旁边的兄弟猛得掐了一把,魏达旺一个激灵,刚想骂人,就看见兄弟在像他使眼色。他顺着兄弟的眼睛瞟过去,就看见前面郑都头一脸关切地看着他,问他:“行吗?”
“行行行!”不管是去乞丐堆里卧底,还是去青楼里扮女人,为了显示自己绝对有在听郑都头说话,这个时候只能说行啊。
“那好,小魏啊,你待会儿就到我屋里来吧,就最西边那一间。”郑安笑眯眯地看着他,语气温和。
三
郑安的屋子在最西边,光线不太好,大白天里,屋内也暗暗的,像极了傍晚的天色。明明在衙门里,却平添了几分慵懒和暧昧。
魏达旺敲了敲门,听见郑安喊了声进,便推门而入。
屋内窗虚掩着,确实有些暗。魏达旺还没看见郑安在哪里呢,就听见郑安的声音从屋内深处传来,说:“把衣服脱了吧。”
“!!!!!!!!!!!!!!!!
什么????顶头上司入职第一天就叫我来他的房间,让我脱衣服????当个衙役还能碰见性骚扰????别以为我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不能发生点什么。当年收留我的教书柴先生和那个什么异族族长不就搞到一起去了嘛。哎,不过这么一说好像也没什么不是。柴先生现在可是边境和平两国友好的模范人物,我不就脱个衣服嘛,说不定还能升职加薪早日当上都头呢。”魏达旺心中还没吐槽完,就看见郑安抱着几件旧衣走到他面前,对他说:“这是我当年穿的正式衙役的衣服,你看看合不合身。实在是没有眼下没有新衣给你,你今天转正了,先凑合着穿。等年末统一做新衣了再换。”
“原来,原来是要我试衣服啊。我我我怎么这么龌龊啊,郑都头人这么好,还送衣服给我。我我我太肮脏了。”魏达旺一面唾弃自己思想肮脏,一面换上了郑安的旧衣,别说,还真的挺合身的,看不出这是别人的衣服。
四
这天晚上,魏达旺下差回家,走在路上感觉后颈一痛,又被套了麻袋。
等他睁开眼睛准备亲切问候绑匪小哥的时候,看见他身边有一个熟悉的轮廓。定睛一看,竟然是可敬可爱的郑都头!
郑都头脸上有凝固的血块,人也没醒,显然是被人打了。魏达旺想去弄醒郑都头。人还没凑近呢,就看见绑匪小哥走了进来,带着一身酒气,对他说:“醒了啊,这个郑安就是我要绑的人。你看和你的身形是不是一模一样。只是没想到他升职这么快,衣服和一年前的都不一样了。这才把你认成了他,对不住了啊兄弟。行了没什么事就再睡一觉,待会儿送你回家。”
魏达旺还没清醒多久就又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等魏达旺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亮,有月光从窗缝漏进来。魏达旺抬眼看了看周围,发现他还在绑匪小哥的据点里。郑安还在他对面。魏达旺走到了郑安身边,打量了郑安一下,就借着月光开始扒郑安的衣服,边扒边念念有词:“郑都头啊,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我这是救你,真的不是要非礼你啊。我看这个劫匪小哥不仅脸盲,而且智商也有问题啊,你说他绑架我们两个怎么就不把我们的手绑起来呢。你说这么蠢怎么当的劫匪。郑都头啊,待会儿我给你换好我的衣,你醒了之后记得来救我啊!我的命就托付给您了!郑都头啊,您可千万要记得小的啊。”
魏达旺虽然嘴碎,手上动作却不慢,不一会儿他就和郑安对换了衣服。接着他弄散了自己的头发,生怕觉得自己不够狼狈,还在郑安的胸上摸了两把,借了点血抹在了自己脸上。实在是身高差不多,魏达旺又是个没啥力气的弱鸡,他只能把郑安拖到自己刚才躺的地方。自己新换上的郑安给的衣服立马就脏得看不出样子了。魏达旺一边心疼,一边在郑安耳边碎碎念,让郑安记得还他一身新衣服。
“我这可是救命之恩,还不值一身新衣服?”魏达旺这么想着,歪在郑安刚才躺的地方慢慢睡着了。他都佩服他自己,这种情况了还能睡着。
五
魏达旺是被门外的声音吵醒的。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听,门就被人从外面吱呀地一声推开了。在黑暗里呆了太久,魏达旺下意识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透过这条缝,看见门口处站着一个人影,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但他就确定,这是他的郑都头。平时觉得放在人群里也找不出的人,现在在魏达旺眼里却是格外高大。
魏达旺张了张嘴,刚想感人。还没等他出声,郑安就快步走进屋里,一把把他抱了起来。郑安抱着他,走出了屋子。魏达旺看着院子里的诸位同僚,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不好意思过。他用手臂遮住的眼睛,假装还没睡醒,可身子却绷得紧紧的。郑安似乎觉得好玩,低声地说:“昨天晚上拖我的时候可是理直气壮。今天怎么害羞地跟姑娘似的?”魏达旺的身子被郑安说话时震动的胸膛吓得更僵硬了。
年末了,照例发新衣。魏达旺终于接到了拖欠他许久的,新的,属于他的正式衙役服。他打开包衣服的布,却发现里面根本不是什么新衣服,里面放的还是那套洗干净了的,郑安的旧衣。
“切,还是都头呢,救命之恩,连套新衣都不给我,也太小气了。”魏达旺碎碎念着,丝毫没发现郑安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说什么呢?”郑安的声音突然在魏达旺耳边响起,吓得魏达旺抖了抖,差点没把手上的衣服摔出去。
“没,没什么。就是,郑都头啊,你看咱们也算是共患难,共生死了的兄弟了。你看这个救命之恩,是不是得表示表示啊。这一套旧衣服不太合适吧?”魏达旺说完觉得有些尴尬,还嘿嘿嘿地笑了笑。
“有啊,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看我以身相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