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与君成悦
01
休产假期间，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忙得不可开交，幸得母亲一天会过来帮我替个手。
我和母亲住得不远，也就几公里。当初选择毕业后回老家发展，想的就是能够时不时地看到母亲。总觉得母亲在身边，我就是个有妈的人，这种依赖的感觉，真不是一般地强。
母亲个子高大肥胖，典型的中年发福。但越是胖的人，身体素质越差。的确，母亲身体不好，风湿性心脏病、腰椎间盘突出······
用父亲的话来说：“你妈现在哪有个人样啊，身上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就跟个破屋子一样，到处是残垣断壁。”
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这句话不无道理。女人生了孩子，过了三十，先是容颜衰老，然后就是身体在走下坡路，自然就成了豆腐渣。
而母亲身体不好是有原因的，其中一些陈年老病都是年轻时候生完我就开始染上的。
我出生在一个小乡镇里，穷是那里的代名词。在那样一个环境里，父亲母亲都是吃公家饭的，所以我这样的家庭条件自然是大家所羡慕的。
然而，光鲜都是表面的。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成功不是一日暴富，而是由一个个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日子堆积起来的。
父亲兄弟姐妹多，爷爷家里穷得开不了锅，父亲老小，深得哥哥姐姐的厚爱，又赶上了恢复高考的好时代，才能通过读书走出大山。
一个人承受的关怀越多，责任就越大。所以父亲除了要负责赡养爷爷奶奶外，还要接济几个贫穷的伯伯。而外婆是纯女户，母亲三姐妹，她是老大，自然也要承担更多的家庭责任。
那时的工资低，只够糊口，还要帮助那么多人，实在是困难。最关键的是，我是个烧钱的主儿，体制太弱，常年生病，我出生后，父母每个月一半的钱都是给我治病的。
好在母亲够努力，工作之余还跑去兼职贩运肥料，卖给农户，挣了不少钱。但她也因此，落下了不少病根。尤其是在对我的照顾上，她是付出最多的那一个。
有些人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而我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我早产，三斤。月子里，一场大病差点要了我的命。
当医生把关于我的病危通知书交给母亲时候，母亲哭得撕心裂肺，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已经没有希望了，像我这样的情况，就算救过来了，将来也是植物人一个，会拖累全家人。如此，他们都建议放弃对我的治疗。
我命悬一线，小小的身躯躺在病床上抽搐着。看着痛苦不堪的我，泣不成声的母亲毅然决然地做出了绝不放弃我的选择，她决定带我求医问药。
都说坐月子是女人的第二次重生，月子做的不好就会落下月子病。然而，儿女重病，当母亲的哪里还管得坐月子。她二话没说，不顾大家的阻拦和产后的虚脱，把我抱起就走。
“你们今天谁拦我救她，我就跟谁拼了。”母亲对上来阻拦的亲戚说。
02
冬夜，空气里布满丝丝凉意，久违的月儿高高挂起，照在大地上，增添了许多凄凉。
我病重那会儿，父亲因为去进修的原因，没有在身边。母亲抱着我，一个人徒步走了十几里路，从乡镇到县城。
县人民医院里，医生办公室内，母亲长跪不起。
“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救救她吧。”母亲哭红了双眼，恳求地说道。
没有我时，她从未卑微。生了我后，她做尽了所有卑微的事情，只为了能换我这一生的成长。那一刻，她为我求人看病，再后来，为我求人上学······
“该用的药都用上了，能不能活就看有没有奇迹了。“医生说。
的确，我是个奇迹，像我这样的病能活下来真的全凭奇迹。而这个奇迹的出现，全凭母亲对我死死的守护。
27岁那年，我奉子成婚。
出嫁的时候，母亲给我梳头，一边梳，一边哭，拿着梳子的手颤抖着，半天都没打得一个结。
我责备她，我说：“怎么那么久都没梳好，等下来不及赶上婚礼了。“
怀孕的我，脾气不好，暴躁得如同一只母狮，逮着点小事就不爽。
“快好了，快好了。”母亲说。
那时的她，在我身后偷偷地抹了好几次眼泪。而我，全然不知。对于母爱，我们总是一味索取，却少于付出，所有的一切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母亲说，想起小时候给我梳头发的事情了。时间过得真快，当初那个还在襁褓之中的我，一下子就要为人妻了。
“女儿大了，总是要嫁的。”她安慰自己。
03
婚礼的现场，母亲代替父亲，陪着我从红地毯的那头走到另一头，亲手把我交给了老公。她说，她养的女儿，就得她自己送出去。
她握着我的手的那一瞬间，手心一直在冒汗，激动得颤抖不停，越拽越紧。
没有人知道，她的不舍有多深。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我异乡求学，旅行远游，她次次放手，任我飞翔，我就像一只风筝，畅游天空，快乐无比。但她知道，无论我走多远，线都在她手里，只要她拽一下，我就会回来。
可这一次放手，就等于手里的风筝线彻底松掉，再也拽不回来了。
但就算不舍，她也毫无办法。人生本来就是一次次的离别。
她哆嗦着将我手交给了老公，说到：“姑爷，悦悦我交给你了。”
我看着她，只见她的泪珠在眼眶里来回打转，但没掉下来。
家长讲话的环节，她终于忍不住了。一上来没说两句话，就跟老公跪起来，哭得一塌糊涂，惹得台下的嘉宾惊呀不已，议论纷纷。
“姑爷，请你一定要对悦悦好，我这宝贝女儿被我宠坏了，一定有不少毛病，你要多担待点，拜托了。”
随后，她转身下台，消失在人海中。我知道，她是去擦眼泪了。
敬酒的时候，她才回到了宴席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而，眼眶边还残留着泪痕。
父亲说，我出嫁的那天晚上，母亲整整哭了一晚，反反复复就那句话：“舍不得。”
04
办完结婚酒，没过几个月，孩子出生了。剖腹产的时候，母亲就守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
孩子推出来了，我还留在后面缝合伤口，透过那扇门，她的眼里写满了焦灼和忧虑，直到等到我出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妈，孩子出来了，咱们先上去等吧。”老公推着女儿，高兴地对母亲说。
“你女儿出来了，我女儿还在里面呢，你先上去吧。”母亲说。
剖腹产，失血过多，我面色苍白。麻药令我的身体冰冷如霜，动弹不得。
病床前，婆婆在忙着抱小孩，同老公有说有笑。只有母亲，一直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替我按摩着，好让血液循环，身体没有那么冷。那一刻，我觉得温暖无比。
诸如此类的生活琐事太多太多，她的爱一直细水长流。
前阵子，感冒了一星期，感冒好之后，又转咳嗽，半夜都睡不着。微信中，母亲问我，咳嗽有没有好一点，吃了什么药。
我说，没有吃。她说，“不吃药怎么行，我熬药过去给你。”
天太冷，我不想麻烦她，况且那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谁知第二天，早早就看到父亲送来了母亲熬好的咳嗽中药，连同做好的早餐，就放在家里的桌上。
“悦悦，这是昨天你妈陪你聊完微信后，凌晨两点钟出去找枇杷叶，连夜给你煲的止咳药，你起床后记得喝，你妈今天病倒了，来不了。”
醒来的时候，看到装药的保温盒旁边的小纸条，父亲的留言让我泣不成声。
今年三十岁的我，嫁给爱情，有体贴自己的老公，一双可人的女儿，一份稳定的工作，世人眼里的我，幸福得一塌糊涂。
然而，我深知，所有为人称道的幸福，都不及做她的孩子！
而唯一能够给予她的最好的报答，则是努力地生活，狠狠地幸福。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