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回

恶艄公称霸桃花渡 夜美人纠缠蒙面郎

话说众渡客让雅子夫与小姐上船后,都纷纷上船坐好,等待艄公开船。

小黛子聪明绝顶,知道子夫哥的用意,所以一上船,她就把子夫哥手上的包袱接过来提着,好让子夫哥空着手有个提防。

艄公解缆开船。几篙下去,船儿已到溪中心了。艄公止篙停船说:“客官,要先交银两!”

雅子夫心中有数。既然应许了,就要兑现。其实,普天下过渡都是先过渡,上岸后才交钱的。不收钱的义渡也多得很。看这恶艄公使刁,雅子夫却不恼不怒。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元宝,晃一晃说:“艄公,银子在此!"说罢,一撒手就把银子打进艄公脚下的船板。那锭银子紧紧地嵌进船板里了。

那恶艄公吃了一惊,弯下腰便去取银子,但怎么也挖不出来。船上众人都睁着惊奇的大眼,有的窃窃私语,耻笑艄公;有的沉默不语,怕惹是非。那艄公挖了一会,便转着贼眼,继续点篙开船。

不一会,便到了渡头。众人纷纷下船上岸,那恶艄公忙用匕首去挖银子。

从船上下来后,小黛子将包袱交给子夫哥,笑着说:“子夫哥,你看,好美的名字!”原来渡头岸上有块石碑,碑上凿着三个鲜红大字曰“桃花渡”。

“美么?”雅子夫也感叹地说:“黛妹,你看岸上、山上,遍野桃花火样红,确实很美。”

“渡名美,地方也美。子夫哥,这里的人也美!”小黛子娇笑着。

“黛妹,既然这里这样美,今儿就这里过夜,你看如何?”

“子夫哥,我也这样想。”

“那好,黛妹,前头有人家,我们找宿店去!”

小黛子高兴地前头带路,向“桃花渡客店”走去,边走边笑着说:“子夫哥,就在前面那家客店过夜吧?”

雅子夫人虽跟着黛妹去,脑后却长有眼睛。他早就发现了那恶艄公远远地在后盯梢。他本想马上告诉黛妹有人盯梢的,但转念一想又不吭声了。原来,自离马头寨后,黛妹确实换过一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事事新鲜,样样有趣,这也问,那也看,开心之极,雅子夫隐着不说,以免扫黛妹的兴。其实黛妹自与他结婚后,总结检讨了马头寨第一关不攻自破的惨痛教训,遇事都多了个心眼,所以那个恶艄公盯梢跟踪,她早就发觉了。

到了客店,雅子夫与小黛子合计,选了一间临街有窗的客房住下,这样便于观察大街上的动静。

吃好饭,小黛子笑盈盈地说:“子夫哥,你一路背行李包袱辛苦,又连日行路,今夜哥哥放心睡罢,小黛子警觉些就是。”

子夫哥坐在床沿上,轻轻地抚摸着小黛子的俏背说:“黛妹,我们一路来都放心大睡,今夜怎么了?何须你警觉?难道妹妹发现什么了?难道妹妹一路伴我步行就不辛苦了?”

“没什么。真的,连日来哥哥辛苦,既背行李包袱,又要险路扶妺妹,过桥牵妹妹,涉水抱妹妹,岭儿长了还要背妹妹。黛妹知你辛苦,又没有好好休息一天,所以黛妹今夜请哥哥安心休息。”小黛子抚摸着子夫哥的大手笑着说。

子夫哥想一想,笑了起来:“黛妹,你聪明过人。哥哥也不瞒着你了。刚才那恶艄公不是善类。进桃花村,他一路盯梢。今夜怕不会安宁。妹妹你只管睡,哥哥自有办法。个把毛贼,不在话下!”

“什么事都瞒不了你。”小黛子笑靥如花,抚摸子夫哥,柔声说：“那恶艄公可能不是一个人,今夜定会来劫店。是哥哥那锭银子把他招引来的。”

“我那锭银子嵌进舱板,是镇慑他的!”

“我知道。在哥哥是以功力威慑他,可他先吃惊后安定,一定是有恃无恐。他那贼溜溜的小眼一会瞅银子,一会瞅我,人财他都想要。夜半来的不会是一个人。”

“黛妹,你虑得是。这样吧:我睡上半夜,你睡下半夜,一有动静,我们同时起来,杀他个落花流水。”

“好,好!”小黛子拍着子夫哥的胸膛,娇笑着:“子夫哥,我们结婚至今,还未联手打过敌人。今夜可要开戒了!”

“我不犯人,人偏犯我,黛妹,有什么法子呢?要生存,就得自卫,就得战胜敌人。”

“好吧!哥哥,你就躺下安稳睡吧,妹妹自会警觉些。哥哥养好精神,狠狠揍他们!”

“不!妹妹,你也躺下。上半夜多半不会来。何况我们靠街,一有动静,我会知道的。”雅子夫说罢,微笑着一手把黛妹揽进怀里,双双躺下睡觉。

“这样搂着睡,很易睡过头。半夜敌人来了,说不定我们还在睡哩！”

“这我知道。黛妹,我不搂着你,你睡不稳,我怀里没有你也睡不甜。这样吧,我搂着你先睡。我自会警醒些的。”

“多谢你了,子夫哥。”小黛子含糊说罢,把手勾在子夫哥脖子上。她毕竟是个年青女子,连日旅途又辛苦,虽说了那么多的警惕话头,但头一着枕,不一会就含着甜蜜的微笑安然入梦了。

却说那恶艄公见众人上岸,连忙用匕首撬出那锭银子,拿到眼皮底下看一看,用鼻子嗅一嗅,又用牙齿咬一咬,便开心地塞进袖里。他用篙将渡船在岸边固定后,便上岸偷偷地跟在雅子夫夫妇后面,跟踪了一会,听小黛子说要住桃花渡客店,他便岔上小道一溜烟找他的死党去了。

你道这恶艄公是谁?原来这恶艄公叫何小四。他是何氏四兽的师伯公野火牛的徒孙,与何氏四兽虽属远房叔侄,但论师承,与何氏四兽却是同辈师兄弟。自从何氏四兽灭后,野火牛这一脉的徒子徒孙逃离了野狐林地方,窜到桃花渡一带,不久便与桃花渡的流氓地痞结成一伙,沆瀣一气,干那无恶不作,鱼肉乡民的勾当。

何小四一离开大道,便一溜烟找到他师父古大头的家。

“师父,你看这是什么?”何小四取出雅子夫的那锭银子。

“啊!”古大头五大三粗,一身横肉,活生生一副屠夫的行头。他一见到银子眼睛就发亮了,连忙问:“小四,哪来的银子?”

“师父,今天撑渡,来了一对夫妇,是他们给的。”

“好大方啊。是哪里人氏?”古大头见财起意,急忙寻根问底。

“师父,不知哪里人氏。那女的二十上下,美若天仙,人人见了都会半身酥麻!”

“傻子,”古大头听了,咽了一口口水说:“你不会把她逮来?”

“师父,那男的利害,一出手,飞出一块银元,嵌进舱板,我花了很多神才把银子取出来,哪敢与他交手?”

“无用之辈!”古大头横了一眼。

“师父,你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师父,我一上岸就盯住他们了!”

“啊!好徒儿,这就对了。”

“师父,那男的包袱重,女的长的美,半夜我们……”

“去把她逮来,是么?”

“正是,正是!还有那包袱……”

“知道!知道,小四,包袱归你,女子归我!”古大头凶霸霸地说。

“谢师父!不过我们去多少人?”

“你去找你的师兄弟来,有三五个就够了。”

“好!师父,我这就去找人,通知他们到哪里集中?什么时候动手?”

“到我这里集中。等下半夜她们睡得像死猪时,便可以动手了。”古大头哈哈大笑,美滋滋地想着下半夜美人到手的情景。

再说雅子夫始终警惕着窗外的动静。约莫下半夜时分,他隐约发觉窗口有异样响动。他猜想是贼人来了。一摸小黛子,小黛子此时睡得正香。他不忍心惊醒她,便轻轻抽回被黛妹枕着的手,轻轻地下床,把黛妹的被子掖好,抽出床头宝剑,闪了出来,又随手轻轻地把房门反手扣上,然后轻手轻脚踱到店门。店门是闩着的。他抽开闩子,闪了出来。原想出店门后顺着墙根摸到自己窗口下,然而他细细看了一下窗口,没有发现任何动静,却看到前面不远街心处有人打斗。他心里一惊,再细细观察一下自己窗下,认为确实无人,黛妹无险后,顺着墙根踱到街心边的屋檐下,隐在暗处。只见一群歹徒正围着一个蒙面人厮杀。

原来这个蒙面人在桃花渡已住了好几天了,与三个歹徒亦已打斗了好几天了。这三个歹徒是谁呢?原来是恶艄公何小四的妹妹何大妞、何二妞、何三妞。她们都是娇巧玲现的中等个头,一律蜂腰削背,十指尖尖,短衫短裙,非常动人。遗憾的是身段虽美,脸上却都长满细小的麻子,令人远看动心,近看恶心。由于这种缺陷,姐妹一直嫁不出去。野火牛门下的师兄弟们正好乘虚而入,骗取了她们的感情。姐妹仨悲观失望之极,于是破罐破摔,索性成日家与那帮狐群狗党们鬼混。由此她们都得到“夜美人”的雅号。言下之意,三姐妹只有在晚上的朦胧中麻子看不见时那美好的面形姣好的身段及华丽衣着才分外令人陶醉。

“夜美人”三姐妹虽然常常与她那帮师兄弟私通鬼混,却始终想嫁个美男子,于是经常一起夜间到桃花渡物色人选。夜色朦胧中,也确有不少房客上勾。后来“夜美人”三姐妹发现房客夜间销魂过后,早起一看到她们的真面目便懊悔不迭,因此她们勾引人后通常都早早离去,让上勾的男子留一个美好的印象。

这几天,“夜美人”三姐妹发现桃花渡客店里来了个蒙面少年,三姐妹便变着法儿勾引。蒙面少年的美貌是夜晚被她们从窗洞发现的。姣好的面目,修身的长段,如朱的红唇,如贝的洁齿,把姐仨看得神魂颠倒,情不自禁,忍不住破窗勾引。可这蒙面少年不领她们的情,任从她们卖弄风骚,丝毫不为所动,挥之不去,便抽剑相对。但每夜斗到快天亮时,她们就逃走了。蒙面少年心下大奇,以为她们是夜半出来偷食的野鸡,所以不追不赶,也不下杀手,只逗着她们开心,同时也想弄个水落石出,看看她们是谁家妇人。可是夜美人三姐妹却不这样想。她们寻思,男人都是馋猫,哪有见腥不吃的?特别是风流少年更应如此。因此,“夜美人”们也下了决心,非把蒙面少年郎弄到手不可。

今夜,大妞、二妞、三妞与她们的师兄弟鬼混一阵后,再次潜到桃花渡客店来勾引蒙面少年。

少年郎武艺高强,但在这三个夜美人面前,他不露真工夫,只应付着斗个平手,斗个开心而已。

今晚,他们正斗到酣处,古大头、何小四和他的几位混帐师兄弟来了。他们是准备半夜到桃花渡客店行劫的。

古大头心里奇怪:刚才轮番跟徒儿混的三个女徒,怎么一分手,就在这里与人打斗起来了?他想,反正到店里还嫌早些,所以马上围前来帮助攻打蒙面少年。

少年郎与三个小妞正打个平手时,忽然发觉又加进五个敌手来,特别是古大头,使他一下便显得有点吃紧。他本想抽身跳出圈子,走开了事,却突听夜美人叫他的同伴不要伤他,要逮活的,蒙面少年郎一时兴起,便又坚持下来,看看他们能否逮着自己,所以又继续斗了下去。

雅子夫见月光下有八九人打斗,有点奇怪,仔细观察一下,见有那恶艄公在内,便断定这是一帮坏人,是为他夫妇而来的。但是怎么又会与一蒙面人打斗起来呢?其中三个美女子又是何人呢?反正与恶艄公一伙的,美女也不见得是好人。他决定先帮蒙面人再说。心思甫定,便飞剑入阵。

雅子夫知道,以少胜多,要速战速决,不能久战,所以他一进阵便下杀手,一出剑便伤了一个歹徒。一声惨叫,这个歹徒丢下一条手臂逃出阵去了。

蒙面少年郎朝雅子夫一瞅,心中一愣神,手中一慢,差一点着了歹徒一刀。

雅子夫大吃一惊,忙叫一声:“快快出手,仁兄!”

蒙面少年郎一震,连忙刺出五剑。这五剑凌厉无比,一剑刺着一个歹徒胸膛。这贼头惨叫一声便倒下了。

雅子夫见蒙面少年郎刺倒了一个,他震一震手中宝剑,一招“横扫千军”,又把一个歹徒的头颅砍了下来。众歹徒惊叫一声,逃生去了。

雅子夫也不追赶,收起宝剑朝蒙面人问:“这位仁兄,请教高姓大名,为何与他们打斗?”

那蒙面人犹豫一下,回头自去了。雅子夫隐约觉得蒙面少年眼里似有泪珠,心里奇怪,但人家不开口,也只好作罢。回到房间,灯光下,见黛妹小嘴蠕动,似在说梦话,雅子夫情不自禁,俯下身来,亲了一口,便上床抱着黛妹睡下了。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