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福早早地就打开了门，然后百无聊赖的守在门口，通常如果不是主人们吩咐，他就得要在这里守一天的门。
“少爷，您这是准备要出门吗？”
“是啊，出去透透风，溜下鸟。”少爷手里正提着一个楠木笼子，蓝色百灵鸟在笼子里蹦来蹦去，清脆、欢快的调子不断从它的嘴中发出，逗得少爷在和来福说话的时候，还不往吹几个口哨回应一下它。
“那要不要小的来帮您提着鸟笼子。”
来福殷勤地去接少爷手中的鸟笼子，却被少爷挡住了。
“你跟着就是了，要是让你来提鸟笼子，那还能算是遛鸟么。”少爷说完，就径直朝着大门外走去。
来福赶紧跟在了少爷的后面，不再言语，心中庆幸着总算可以暂时摆脱守门的枯燥了。
“来福。”
“哎，少爷，来福在这里。”
“老爷昨天出门了？”
“是啊，老爷昨天收租去了。”
“哦。”
“据说今年的收成不错。租户们都丰收了呢，所以老爷亲自去看看他们，通常在这种时候，他们最温顺，最好应付，也最听话。”
“瞧你说的，好像他们就像这鸟一样。这鸟吃饱喝足，也就变得乖巧起来。”
“可不是么，有时候这人还不如这鸟呢。好像说前段时间有个地方，突然下起了大雨，大水把庄稼地全给淹了。那些力气大的，就商量着造反呢？”
“这还真应了那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也不是这样说的，毕竟他们原本也安分，只不过是因为交不起租，没有吃的而已。”
“那给他们点吃的就是了。上次那个什么王老爷，说什么他家粮仓里的粮食够让一个县的人吃上一整年了。”
“嗨，他们也不过就是一时冲动而已。一听说官府要给他们发粮赈灾，就乱了起来。那些老弱病残本就没什么力气，要真的造反，也经不起打。只不过有几个人不懂得感恩，觉得自己被别人压迫了，于是想造反翻身，反过来去压迫别人。”
“这不胡闹么，也不看看自己是哪块料。”
“官府免租赈灾的命令下达后没几天，那几个人就被其他人捆起来交到了官府。然后头一砍，那些农人们就欢饮鼓舞地去领着救济粮，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不过这里还真有一个乞丐。”少爷指着路边的一个老妇人说着。
“唉，也是个苦命人。”来福叹了一口气说到。
少爷从那个老妇人的面前走了过去，然后拐进了一条青石板街，来福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脚下是青色的大石板，旁边是刷成白白的、高大的墙，目之所及便只有青色的石板，白色的墙，和蓝色的天。
“来福。”
“少爷，来福在这里，您有什么吩咐？”
“你回家去拿一锅粥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是，少爷。”
来福走了，少爷提着百灵鸟的笼子站在那里，望着远方的天空，一动也不动。
老妇人身上的衣裳早已破破烂烂，因为长期没有清洗而成了酱油般的颜色。露在衣裳外面的手和脸上，满是黑色的斑。头发散乱，发梢还站着泥土。
老妇人身上的一切都让少爷觉的不适、恶心。
但他眼前不断浮现着刚才经过老妇人时，和她对视的那一眼。那个眼神就像这头顶的天一样，看不到底，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过了不久，来福回来了。
“少爷。”
“少爷。”还有一个清脆的声音。
“雀儿，你怎么也来了？”少爷看着来福旁边的少女，问到。
“夫人让我来看下少爷，正巧碰上来福回府里拿粥，所以我就跟来了。”
少爷听了雀儿说的话，微微一笑，就知道是母亲不放心自己，所以让雀儿来身边服侍。
“走吧。”说完，少爷就转身朝着那个老妇人的地方走了过去。
“雀儿，你把粥给这个老人家吧。”少爷走在老妇人的面前，停了下来，然后对着雀儿吩咐说。
“是，少爷。”雀儿从来福手中接过了粥，在老妇人的面前蹲了下来。
“老人家，这是我家少爷给你的粥。”
“谢，谢谢。”那个老妇人的声音十分虚弱，眼看着眼前有施舍的粥，可自己的手却无力抬起，抖抖颤颤地，也不知能否端起碗，把粥喝下去。
“雀儿，你喂下她吧。”
雀儿照着少爷的命令，耐心地把粥一勺一勺地喂进了老妇人的嘴里。
吃了点热粥后，老妇人的状态似乎好了一点，让她觉得没那么冷也没那么饿了。
“这位少爷，谢谢您的施舍的粥。”
“你没必要谢我，给你喂粥的是雀儿，你要谢的话，谢雀儿就是了。”
“那怎么行呢，我只是听从少爷您的吩咐而已。”雀儿赶紧一边摇头一边说。
“是啊。这粥是您的，这为叫做雀儿的姑娘只是将您的粥喂给我而已，所以我还是得要感谢您的恩情。”
“要是这样说的话，这粥也不是我的，而是我父亲的。你要谢的话，去谢他就好了。”
“那也不是这样说，如果这样推下去的话，我只能去感谢那些种植粮食的农人。”
“那最终还是去感谢老天吧，和我们中间的这些人都没有关系。”少爷笑着说，似乎他对于这件事毫不在意。
“可这是不对的，总之我觉得这个恩情得要感谢您。”
“要是，我躲在暗中，让雀儿把这粥送给你，也不让她告诉你这粥是我送的，那你的恩情不就应该得要去感谢雀儿了么？”
“这……”老妇人一时有点语塞。
“总之，不管你是从源头去寻找因缘，还是凭着自己看到的东西来断定因缘，你都找不到真正的因缘所在，所以还是算了吧。”
“但不管您心里是怎么想的，我的心里总是会感激您对我的恩情。”
“那你就记在心里吧，反正我不会在意的。”
少爷说完就笑着走开了，在一旁看着少爷和老妇人对话的雀儿和来福，赶紧从惊讶中清醒了过来，然后跟上了少爷。
少爷在前面悠闲的走着，不时逗逗手中的百灵鸟。
来福和雀儿跟在后面，一直在琢磨着，有因就有果，可是这个因缘一头在老妇人这里，而少爷身上却没有，那因缘的另一头又去了哪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