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看余秀华的时候觉得她有些张爱玲的影子,当然是充满犀利的讥讽和自嘲这方面,张爱玲比她优雅,虽然在张的母亲眼里,她蠢笨得和优雅无缘,或者就像余秀华自己说的那样:“优雅只不过是一个女人绸缎似的哀愁里面的一根丝线。”作为一个脑瘫农民女诗人,她能用这样的角度看世界无疑是相当让人惊讶的。
当然也有人用“荡妇诗人”一以避之的嗤笑她,谁让她写了那么一篇炸破中国诗坛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虽然她自嘲最后还是谁都没睡成,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冷嘲热讽中成为近二十年来中国最有名的诗人。
说起诗,还真的是断代了,改革开放初期的朦胧诗早已成为书柜里的文物,而接棒朦胧诗的汪国真也已去世多年,余秀华以一个农村妇女的身份忽然以一种暧昧不清的方式炸响中国诗坛,可能也是时代的必然吧,至少,她契合了当代社会的浮躁与荒诞,我们仿佛不是真正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而是隔着屏幕看着我们的投影,那里面应有尽有,却又荒草丛生,看似斑斓多姿,实则泥沙俱下,浑浊不堪……
如果余秀华身无残疾又貌美如花,倒也真可能成为卫慧棉棉那样“身体行走”的女作家,可惜上天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集脑瘫与智慧一体,于是乎她只能在想象中去体验真正的爱情,在调侃自己的同时也看穿了所谓爱情的本质,虽然她那么用力的去睡一个想象中的男人——“他身材高大,有络腮胡子,但是平时都刮得很干净,他的手掌很大,如果和我握手,一定会把我的骨头捏痛。他不大喜欢拥抱,但是如果看见我风尘仆仆的去看他,一定会心疼的搂过我的肩膀。”
是巨大的精神力量支撑着她在偏僻的乡村里面继续写作,以不辜负老天对她的“厚爱”——如果这也算是爱的话。她说:“但是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必须要有这样的魅力:让我不顾一切的去爱他,让我千辛万苦奔赴他就是为了交出我自己都舍不得老去的肉体。”
我们普通人——当然余秀华也只是普通人——看书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否则我们无法接近的世界,透过这样一扇窗户我们可以了解“外面的世界”,从中窥探到万家灯火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其实我们每个人内心都是“狗仔队”,看到别人的悲欢离合,或者幸灾乐祸,或者心有戚戚焉。
所以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首诗会引起那么大的共鸣了:
……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黑夜摁成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
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
我真的很希望世界上有一个人让我奋不顾身的去睡他,哪怕只是无端欢喜。
“无端欢喜”(余秀华,2018评分: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