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了一些梦。
也忘记了一些现实。
“世界如迷城,我便如迷雾。
我若如俄罗斯套娃,世界便如由无数莱姆树(制作俄罗斯套娃的材料)套成的世界树。”
今天我所念的,是美国诗人伊丽莎白·毕肖普的《他们忘记了一些梦》,译者包慧怡。
在美国,毕肖普被看作艾米莉• 狄金森之后最优秀的诗人,她的诗宛如世界地图(一个人的精神故乡)。读毕肖普,于我就是去旅行。
音频链接:「荆白念诗」毕肖普:他们忘记了一些梦。诗并不长,多余的时长是配乐。配乐:夢桜, Jusqu'à Grand-Père
诗歌自写成之后,便脱离作者约束,它成为超立方体的秘密之盒,在每一个读者身上投影出不同的诗境。它如是投影在我里:
它从未开始,但已经存在,这些树堆草丛死去的鸟,样貌清晰,而属性缺失。我捧起它,如捧起我的历史。
我此刻看向的天穹,它曾经飞过,接着坠落——一如每夜从屋檐坠落的水滴:神秘无名,终将飞逝。
这些水滴滴穿屋顶,沾染上白墙的石灰,绘制出奇迹岛屿的地图。这些如水滴如飞鸟的存在如川如雾,从我捧不住的手缝滑落,坠落向太阳晒不干的地方——比如这一小片木莓,这一颗颗美艳的心。它飞走或许吞食,然后总归会坠落、坠落、坠落——
坠落向蓝色河流的小花,穿过白窗帘的花芯,它抵达向梦境的国度。在那里,人们和人们的梦境紧紧相连;一个人梦境的变动,会影响到所有人的梦境。那里不需要开始,那里只需要存在。
我的诗境结束,紧接着你的诗境。原诗录下:
<他们忘记了一些梦>
死鸟落下,但无人见它们飞起,
无人猜出从哪里。它们黝黑,双目紧闭,
无人知道它们是何种鸟。但
所有人都捧着鸟儿仰望,透过遥远的漏斗状天穹。
幽暗的水滴坠落:夜晚从屋檐上收集,
或汇聚在他们床顶的天花板,
神秘的水滴形状,整夜高悬在他们头颅上方,
现在又从他们粗心的手指滑落,迅捷如露珠滑落叶片。
它们在哪儿见过这样完美乌黑的木莓,
在清晨如此熠熠生辉?上方树枝或下方树叶上
心脏幽暗的诱饵。它们是否判定这是毒药
于是飞走?或者——记住——从沉甸甸的树上吃掉了果实?
哪种花朵像耧斗菜,皱缩成这样的种籽?然而
一旦八九点钟敲响,难以辨识的是他们所有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