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深秋来临,荷花退去,菊花傲霜,橘子登场。其实,农贸市场早就有了橘子上市,只是因为季节不对,我便对它没有了兴趣。每次看见摊位上那群通体橘黄的小家伙,就算没有买它的心情,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从小到大,所见到的,所吃过的橘子,都是黄色的,当然要除去那小巧玲珑带着绿叶泛着橘红色光的沙糖桔了。
今天媳妇从市场上回来,拎着一塑料袋的橘子,不同的是,这些橘子都是穿着绿色外衣的,有几个是绿中带着一点点黄色,煞是好看。不过,我还是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否则,每天被媳妇严加看管的我,根本就不能放开了享用。
这种绿中带黄的橘子,小时候我们经常吃,个头比现在的要大一些,口感也比现在的要甜。也许是吃多了的缘故,也许是小时候偏爱它,总感觉现在的东西不如小时候的好吃,所以对于儿时那样的橘子还有它的味道,总是念念不忘。
苏轼说“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那是说给刘景文的,个中深藏的意思我不会去认真考虑。但是,儿时全家在橙黄橘绿的时候吃橘子的情景,我是不会忘的,非但忘不了,而且记忆深刻。
那年我十一岁,中午放学,背着一个超大的书包,趿拉着稍微大一点变了型的大号棉鞋,吸着快要过“河”的鼻涕,推开了家门。那时候学习或者给家里干活不行,如果要找点好吃的,你就是把它藏在“天涯海角”我也能翻腾出来。
书包都还没有放下,一眼就看见小矮桌上有个白色的瓷盘子,盘子里整齐划一地放着六个绿中带黄的橘子。我的眼睛瞬间由黯淡无光变得贼亮贼亮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抓了一个最大的。橘子刚到了我的左手上,来不及把它倒到右手,后面就传来父亲的声音,“一人一个,大家一起吃,先给我放下!”
刚抓到橘子的我,立刻从狂喜变成了惊慌失措,手一哆嗦,橘子滚落到地上,滚到了父亲的脚下。
“真没出息!”父亲笑了笑,弯下腰捡起了橘子,顺便在上衣襟上擦了擦,然后走到矮桌子前,把它又放进了盘子里。
“大家一起吃,还要先听我讲故事,怎么样?要不就别吃!”父亲没有生气,只是微笑着抓过我的书包,看了看外屋的洗手盆,示意我去洗手。
母亲开始忙着给我们端菜端饭,我们心不在焉地盯着矮桌子上的橘子,听着父亲“老生常谈”的,老掉牙的故事。
“东汉末年,有一个文学家,他的名字叫孔融……哈哈!”父亲自己都被自己讲烂了的故事开头逗笑了。
“又是‘孔融让梨’,我都能背下来了。”我看着父亲笑的样子,大胆地嘟囔着,眼睛又一次盯向了绿色的橘子。
“好!好!好——”父亲拉长了声音,继续想把我们的视线引到他那里。“那就……讲《三国》怎么样?诸葛亮舌战群儒。”
“这还差不多。”我愿意听父亲讲《三国》,姐妹们却不愿意听,纷纷发出“切”的不屑声音。
开始我听的很认真,一直听到“孔明笑曰:‘公非袁术座间怀桔之陆郎乎?’”时,我突然明白了,这段故事说的是陆绩,而陆绩最有名的典故就是“座间怀橘”。接下来就再也无心听下去了,赶紧站起来,帮着母亲端菜端饭去了。
当父亲说了一句,一人一个,吃吧的时候,我还是以最快的速度伸手拿了那个最大的,在姐妹们惊诧的面孔下,在父亲有些恼怒地看着我时,把橘子皮剥开,然后递到了母亲的手里。又一次伸手去拿橘子,盘子里只剩下一个最小的了。
儿时的记忆总是有些伤感,是因为母亲已经离开我三年多了。这时候媳妇并不在我的身边,我手里的这个橘子已经被我攥热了,这绿色的橘子,一直在我的手里,剥开它却显得十分困难。
放下手里这绿色的橘子,走到阳台,打开窗户,外面小区秋日的景象一目了然。向上看,蔚蓝色的天空越发寥廓,漂浮的白云很低很低,在云层下飞过的飞机清晰可见,嗡嗡的声音惊动了一群在房顶嬉戏的麻雀,暖阳照在几个老人的身上,祥和的让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