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间
就在那个出站口,我远远的望过去,人群中有个着黑衣服的中年男子依着栏杆在翘首以盼。轮廓还是记忆中的那个轮廓,只是胖了许多,与印象中的他不太吻合,但我肯定,就是他,阿满!
阿满2003年11月退伍,之后,再未遇见。时隔14年,我有幸到浙江出差,顺道从杭州到义乌,终于圆了见上一面的夙愿。
杭州东到义乌的高铁只需30分钟,刚上车的我来不及休整,就要做好下车的准备。一路上,阿满的模样在我的大脑中不断涌现。
忆往昔
阿满2001年底入伍,2002年4月新兵训练结束以后,分到我所在的连队,在相处一年多时光里,我们结下了深厚的友情。当众,我俩以上下级关系相称,私下里以兄弟相称。
与阿满的友情,主要缘于我俩共同的志趣爱好,还有阿满的善解人意。我俩“情投意合,不经意间就走到了一起。”
我年长阿满几岁,又是他的上级,但我俩单独相处时,我完全抛开了身上的所有面具,毫无戒心,我的率真、野性,甚至我的粗俗、无聊表露无遗。对我原始的表现,阿满总会哈哈一笑。有时阿满也会推波助澜,“火上烧油”,把快乐的氛围推向高潮。在阿满身上,我找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快意,经常把鬼灵精怪的点子用到他的身上,有时甚至“颐指气使”,忽左忽右,指东打西,把他搞的团团转,但善于“见风使舵”的阿满一一化险为夷,陡增笑尔!
阿满头脑灵光,充满了幻想、联想,与我相处时,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就把我的思绪牵引到另一个境地,来自改革开放前沿阵地的他,实在太前卫。
我的办公室兼宿舍,是我和阿满的工作室。在那十几平方米的天地里,我写稿件,阿满负责图文编排,一期又一期的连刊《猎鹰》在斗室里构思、创作、出炉,然后展现在连队阅览室里,成为官兵们的精神食粮。
连刊《猎鹰》每月一期,每期两万字,除了少有的几个通讯员向刊物投稿以外,其实工作人员就我和阿满两人,白天要搞军事训练,一身汗水一身泥,那只有利用晚上的时间来编排,为此,我们经常加班到深夜。但我们乐此不疲!在繁重的军事训练之余,能有一项让我俩称心的乐事挥洒青春、谋杀寂寞,而且又能快乐益智、提高涵养,那是再好不过了。
有时加班太晚了,我俩就泡个方便面,填一下肚子,然后继续干。《猎鹰》终于出炉了,我俩弹冠相庆,以酒当歌!
《猎鹰》设有“理论园地、军事训练、装备保障、每月一星、书评、影视剧观后感、连队一月要事日记”等栏目,较为全面地展现连队全面建设成果,并引领正确的建设方向,弘扬拼博进取、永争第一的主旋律,吹响战斗的号角,凝聚官兵的共识,成为联系官兵情感的有力纽带。《猎鹰》的成功创办,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单位的全面建设。
我和阿满拼肩创作了11期,从2003年1月的创刊号到11月的第11期。一期比一期精彩,一期比一期质量高,受到官兵的青睐。《猎鹰》在全旅首举一指,也独此一家,受到时任旅政委的高度评价,在不同场合对我连进行了表扬。我也因此一战成名,第二年被评为旅“十佳陆战队员”。
朝夕相处,开心了日子,快乐了时光,恬淡了风情,丰盈了青春。谁知,时光就这么在不经意间悄悄流走,转眼间,2003年的国庆节来临,一种恐慌感袭上了我的心头——再过一个多月,老兵就退伍了。
阿满明确表示,他不想留队,他要乘着年轻回去创业。当兵之前的阿满,已经涉足过商业领域,有经商头脑,浑身上下有一股闯劲。加上他的父辈经商多年,积累了财富,为他存了一笔创业资金。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阿满去意已决,我挽留也无用,还不如珍惜眼前。离队前的二十几天,我让阿满给一个年轻的战士传授图文编排的技能,让他后继有人。阿满在电脑前教,我坐在电脑旁边看,与他共度最后时光。
“多情自苦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秋风乍起的时节,正是与阿满分别的时刻。2003年11月25日,我亲自把连队的老兵送到湛江火车站。
从连队到火车站将近20公里的路程,我的心情沉重之极,平时,往返这条路,我非常渴望车子开的快些,好节约点时间。但是,那天,我又是多么渴望车子开的慢一点啊!好让我与阿满相处的时间再多一点,再多一点!阿满这一去,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相见。
阿满胸前戴着大红花,穿着褪去军衔、军种符号标示的冬常服,一路无语。我帮他提行李,随着人流向站台走去。
开往上海的班列停在轨道上,阿满默默地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然后汇入人流中,被人流裹挟着上了车门。我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地,他的背影消失在车厢里。但过了几分钟,阿满又出现了。他奋力挤到紧闭的车窗前,把手和脸贴在玻璃上,表情凝重,深情地凝视着我!
我走上前去,把我的手掌也贴了上去。隔着玻璃,我俩的手印在了一起,“心心相印!”走过,路过,遇见过;相识,相知,相趣!对方的心跳,可以触摸;对方的心情,能理解;对方的喜怒哀乐,感同身受!怎么叫惺惺相惜,只有彼此心照不宣的好兄弟才会懂,只有一同走过烽火岁月、一同拼肩战斗的战友才体会得到。
汽笛声响起,我松开手,后退几步,站立原地,而此时此刻,阿满仍旧保持原状,手和脸贴在玻璃上,凝望着我,他深情的目光里有一汪清泉!随着车的启动,他的眼泪瞬间淌了下来。
车子徐徐向前移动,我提起右手,泪眼婆娑间,向我亲爱的战友、向我亲密的兄弟,敬了一个庄严的、告别的军礼!直至列车消失在视野中,我举起的右手才放下。“好兄弟,一路顺风!”
分别后的14年里,阿满的身影、音容笑貌时不时窜上我的心头:
那个生性乐观,马大哈型的阿满,是一个开心果,成为连队战友们开心的源泉。
那个多才多艺,能歌善舞的阿满,在连队晚会闪亮登场,表演《三句半》、情歌对唱,自娱自乐的同时给观众以快乐。
那个因为大腿内侧长了湿疹,奇痒无比的阿满,盛夏长途拉练时,不得不穿上开裆裤,迎着风,裤腿被风吹胀,象个气球一样滚圆滚圆的,好拉风。
那个电脑操作熟练,编排文图一流的阿满,伏案操作,把创作精品当宵夜,力求拿出一本又一本上乘的刊物。
那个平时训练偷懒,偶尔以生病名义请假、甚至住院的阿满,年终考核时总不会掉队,关键时刻顶得上去,尤其是五公里武装越野时扛着两把95式步枪,长途奔袭,给连队争光。
……
看今朝
“阿满!”在离他还有10米远的地方,我大声地喊了出来。
“指导员!”很快,他也认出了我。
步出检票口,大步流星迎上来的阿满一把拿住我的行李箱。看他胖乎乎的模样,我不禁说道:
“阿满,现在还跑步吗?”
“跑不动了,当兵时130多斤,现在200斤了!指导员,你现在还跑吗?”
“我也不跑了!”
“哈哈!指导员,你的头发怎么那么少,印象中,你的头发还是很茂盛的!”
“岁月无情,削磨了我的青春!”
“哈哈!”
步出车站,来到停车场,阿满手中的按钮一点,一辆新款的哈弗h7车门徐徐打开,阿满把我的行李放到后尾箱。
“搞的不错啊!小子!”
“一般一般啦!”
“这部车刚买的吧!”
“是,今年春节后买的,支持国货!”
“这部车既高档,又宽敞,与你的身份、地位非常相称!”
“过奖了,指导员,与我的身材、体重相称而已!”
车子行驰在义乌的主干道上,平稳而又舒坦!主干道两旁,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时尚的。这座新兴的城市,因小商品交易而负盛名,年产值在金华地区首屈一指。义乌的酒店遍地都是,这说明,义乌又是一个外来人口大量聚集的城市。
2007年,阿满与家人来到了义乌,经过10年的打拼,阿满的家族式企业已形成了生产、销售的产业链,有自己的工厂,有自己的商铺,生产的饰品远销海外。工厂开在几十公里外的东阳,而两间商铺位于寸土寸金的义乌国际小商品城。
阿满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难怪,他的体重飚升,家大业大,财大气粗嘛!
阿满是温州人,具备了温州人的精明强干,加上部队两年的磨砺,使他具备了勇于担当、不畏艰险的精神。
听阿满说,其实,在生意这条路上,他也是一路坎坷,2004年到2006年,创业之初,他转战新疆、四川,却四处碰壁,父亲给他创业的几十万资金打了水漂。
2007年来到浙江以后,他从零起步,到亲戚开的工厂当学徒,边学边干,不甘寂寞的他,不断地摸索,从小作坊做起,慢慢地把生意做大。
在义乌国际小商品城,阿满带着我参观了他其中的一个商铺,然后带着我参观了小商品城一、二区(一共五个区)。小商品城自成体系,配套齐全,盛大空前。让人不禁为之感叹,佩服义乌人的聪明与智慧。一区以饰品为主,二区以家庭生活用具为主,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来自国内、国际的各种各样的采购商与店主在洽谈生意,一片忙碌景象,一片繁荣景象。
如今,随着“一带一路”战略的施展,继开通首趟中亚、中欧班列后,2016年,义乌又先后开通到伊朗、俄罗斯和阿富汗的班列。义乌成为中国开通国际铁路集装箱运输线路最多的城市,运行已常态化。身处义乌国际商品城,有种切身的感受,义乌是国际经济的中心,中国是世界经济的龙头老大。
而身处义乌国际小商品城的阿满,不仅看到了商机,也抢到了商机,他与其他在义乌国际商品城创业的同行一道,与地区经济同频共振,一起水涨船高,共同推动了义乌经济的繁荣。
志得意满的阿满,不仅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还精心培育了一个幸福的家庭,妻子知书达理,温柔贤慧;大宝8岁,聪明伶俐,学习成绩拔尖;小宝7个多月,眉清目秀,灵动可爱,一家人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