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吝于对这个世界报以力所能及的善意,甚至自我麻木到即便世界以痛吻我,我也报之以歌。反正好事坏事,皆成往事。可事实是,原谅这种“东西”确实挺难的。
阿恩前几天又提到了,“我觉得大头(玩得好的这样叫我)这个暑假肯定成熟了不少。”
我说并没有,然后沉默 。我甚至心里有点责怪她。可是我不能说。非事件当事人怎么能设身处地?她们用力关怀无非是抱着猎奇的态度。
比如说那件事过去几周后的某个夜晚,我心里憋了苦痛,对她讲那件事还是在我心里让我想哭,我很害怕自己是不是出了问题。她说你没有问题,只是这个社会跟你想象的有差,你接受不了而已。
知道这件事的,还有小雨,她的反应让我觉得自己很好笑,她哈哈哈笑,说,“那个人怎么会看上你?”纵然我性子平时张扬开朗,可是那一刻,也是忍着心酸陪笑,“我不知道,可能他瞎吧。”
我知道她们都不是故意,可是你看,一不小心,别人就将“自我快感”凌驾到了你辗转难眠的痛苦之上。
暑假的时候,我和阿恩留在大学所在的城市,托熟人找了一份工作,给摆件拍网图,无聊惬意。
老板是一个年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留了胡子,躯干精瘦。他人缘极好,周围店铺的老板总乐意跟他打交道,他对待我们这些员工也不差,累了可以随时歇,中午还管饭。
他店里的摆件都是些纯手工的物品,需要每隔几周自己去手艺人家里拿货。有一天他问我,“今天去拿货,待你拜见拜见xxx(人名)怎么样?”
我对手艺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崇拜,点头答应了,然后想了想,问他道,“我们今天回来吗?”
老板点头,“两个小时的车程,拿了货就回,用不了多长时间。”
我当时没想太多,欣欣然上了车。那时候我和老板已经不生分,一路上从阴阳八卦聊到灵异事件,倒也不亦乐乎。
不一会儿到了手艺人的村庄,前几家速度还算快,可到后来,他们居然嗑起茶来,眼看天色将晚,我使眼色,老板竟不理会,说跟另几个手艺人约了酒,今晚就不回去了,我一下子慌了,他说没事儿,给你订了酒店,我这才微微心安。
一通酒局不知持续了多久,晕的晕,吐的吐,老板执意让我向一圈桌子上的“前辈”敬酒,我不敢怠慢,喝了几杯。
身边一个匠人叔叔说小姑娘喝不了别让她喝了,说着挡了我的酒杯。老板推过他的手,“喝得了,来,再敬张老板一杯。”我不太敢怠慢,又喝了一杯。
整个酒桌上我的手都在下面偷偷掐大腿—我希望疼痛能让我的大脑保持清醒。阿恩在酒局半途给我打了电话,我以接电话为由得以逃脱片刻。
很久之后酒局才结束,室外的凉风终于使我清醒。老板说回酒店,明天回去。因为他先前说有我的屋子,我才舒口气,心想还好还好。
结果,那个张老板居然喝多了撒酒疯走不了,老板无奈只得把他接回酒店,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一共四个人,我,另一个助手男孩,张老板,老板。
可是他只订了两间房,我以为他们三个会挤一下,结果老板竟然进了我的屋子,告诉我快睡吧。说着关上门。我去开门,他用手腕挜住我。虽然一间屋子两张床,可是正常人都明白这样不妥,何况他还喝了酒。
我佯装要睡坐在靠近门的床边玩手机,键盘敲敲打打,给表弟发微信:我遇到点儿麻烦,快给我打电话,以男朋友的语气,快!
期间他未回复,我心里慌急了,试图开门,又被他阻拦。好在表弟忽然打来了电话,我对老板说,我男朋友查岗。
他看到手机上我当时已改掉的备注,躲进卫生间,我假装跟“男朋友”暧昧几句,随即推开门冲出去跑到前台,电话没来得及挂,哭着求前台哥哥再给我开间房,可是当时我没带身份证,他被磨得着实无奈,说,要不你去我妈屋里凑合一晚上吧。
房东哥哥的妈妈是一个很和善的阿姨,问我哭什么,我说有个人喝多进我房里了,我害怕,她说没事儿不用怕,睡我这儿。
一夜无眠。我越想越觉得愧疚,老板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我是不是太“矫情”了,想想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明天一早还要坐他车回去,于是我买了水果和饮料,意图赔礼道歉。
返回途中谁也没提起这茬,我只当是自己错怪。可是…
愚蠢的第二次。
也许是愧疚心作祟,也许是怕店里员工想多,第二次他又点名要我出差,好死不死,我同意了,不过这次带了身份证。
这次他提议住在张老板家,我执意拒绝,最后他说要不再跟张老师喝顿酒,张显现出同意的神情,那时天色已晚,我赶紧接话说张老师最近那么忙,改天有空来我们这儿,我请你吃饭。
他一个一把年纪的人知晓我的意思,当时也不好再开口,就拒绝了老板的邀请,我们才得以回去。
两个小时的车程,他一直绕路,我心知不妙,又一次联系表弟,可是他并没有理我。我先前将那件事告诉了阿恩,阿恩掐着点十五分钟打个电话给我,可毕竟是自己店里的员工,老板有恃无恐,竟然夺起我的手机来。(后座是货物和他的胖助手,我只能坐前排。)一连几次,我死死护住。
他窥问起我的感情史。我一本正经“捏造。”他忽然话锋一转,讲起了各种暗示性的话。
“咱们这儿的宾馆设施齐全,比如说有香肠,鹌鹑蛋,泡面,还有避孕套。”
“有一家宾馆特别有情调,等你对象来了你们可以试试。”
“…”
我忍了一路,这时手机已不足百分之八的电量,好在已到市区。可是老板竟以饿了为由停车找了家面馆吃饭。
我借了充电器,只得无奈地等他吃完饭。他的车开得像乌龟一样慢,他问我学校(学校假期未封闭,我住校)关门没有,现在都晚上十一点多了。我答我们学校没有门禁。
好死不死阿恩打来电话说,“我没法接你了哈,寝室锁门了。”我来不及减音,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老板说我给你叫间宾馆吧,我有很多卡。我说不用。我忽然想起来朋友菁菁家在这附近,发微信给她确定位置,央求她让我留宿一晚,她欣然答应,站在一个肯德基门店等我。
我要求下车,说我朋友来接我了,他不信,我给他看手机共享定位,他才放我下车。双脚着地的那一刻我就开始哭,飞奔着冲向菁菁,菁菁一把抱住我,说没事了。她的爸爸也在—他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出来。
几天后我辞了职,连同阿恩,还怂恿着另一个打包货物的女生辞了职,她年纪比我们小,但是已经辍学。问我们为什么要辞职啊。我说,你学个专业技术,比如美容,总比一天天在这儿机器似地打包快递强。我们没有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其实真相不必太多人知道,毕竟它也是凌驾在某些人的痛苦之上的。
这件事我会强行从记忆里抹去,拉黑那个胖助手,那个老板,那些酒桌上谈笑风生的人。我安安静静的度过了一个暑假,挣了小千把,犒劳了自己很多很多好吃的。
第一次“酒店事件”发生后,阿恩找来自己弟弟的好友充当我的“男友,”意图警示老板。我带他去店里的时候老板恰好不在,那个男孩儿在路上说了很多“我帮你削他”诸如此类的“豪言壮语。”可进店门的那一刻,他的左脚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我看得清清楚楚。
回去后没过几天,他莫名其妙地要跟我表白,我委婉地绕过去了,“英雄救美”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小说里,何况他后退了一步,何况我也不美。还是谢谢他的好意,可是我太敏感了。
不过我倒是希望能有一个英雄出现,在我遇到很恶心的人时挺身而出,捶他头,爆他菊,打得他满地找牙,断子绝孙。其实这无所谓,只要给足我安全感就够了,就像是我穿过马路冲向菁菁时她抱我的那个力道一样,温暖坚实,让我清晰地明白,没事了。
走过危机四伏的成长,我们每个人都是青春的幸存者。
妹妹推荐给我的一首歌,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