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五年第1章:万历皇帝(大致内容及其摘抄)
第一章的内容线索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中国古代的皇帝作为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自然拥有着几乎没有边界的权力,他们想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因此很多人的梦想都是回到古代当一个皇帝,享尽荣华富贵。然而从万历的身上,我们就可以看出事实并非如此,在古代如果想成为一个好皇帝,一个明君,不仅要勤勉于朝政,时刻关心国家和子民,更要受到无数的束缚和管制。
很多皇帝年轻时代一腔热血有着青春梦想,还能为国家殚精竭虑,可是到了年纪大一点,就感受到那种无力感。同时,也意识到手中的权力不仅不是万能的,还会带来无数的烦恼,于是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投入精力了,因此他们有些变成了昏君,有些变成了暴君。年轻时代的万历皇帝朱翊钧显然也是想做出一番大事业的,他三四时就能够就开始读书,稍大一点后便通读各种圣贤经传,至少在他的幼年时代,小皇帝是很想成为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的。而万历皇帝的老师,就是首辅张居正,万历念书用的课本都是张居正亲自编订的,除了自己亲自授课之外,张居正还挑选了五个主讲经史的老师,两个教书法的老师和一个助教。毫无疑问,张居正是一个严格的老师,在他的叮嘱下,小皇帝就像如今的小学生一样,必须认真上课,复习做题,还要练习书法,背诵课文。如果背错了字,张居正就会严厉批评。
张居正之所以敢对一个皇帝如此严格,摆出一副严师甚至是严父的架势,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功高、官大、地位不一般,也不仅仅是因为万历皇帝的母亲慈圣太后教育同样很严格,默许张居正以这样的方式管教自己的儿子,而是因为,这在当时是完全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从朱元璋立下的规矩开始,明朝历代的皇帝,幼年时期都被狠抓过教育,从小他们就被灌输了相似的思想:想做一个好皇帝,必须要遵从祖宗的教诲,要顺应天道,还要以德服人。总而言之,各种儒家思想就是他们的立国之本,想治理国家,好,先把这些儒家思想的经典统统背一遍。
从一件小事上,就能看出张居正对万历皇帝有多么严格,同时有多么重视思想工作:小皇帝练毛笔字练得小有所成了,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的大作给张居正看,没想到张老师只是轻描淡写夸奖了几句,第二天就把皇帝的书法课给取消了。他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担心万历皇帝走上陈后主、宋徽宗那样的老路,痴迷于书法啊、诗词啊这些艺术,变得无心治国。同样的,张居正一直教导万历皇帝要勤俭治国,一切都不可铺张浪费,正是在张居正的悉心调校下,万历皇帝接手这个国家的前十年,做得可称完美。外患基本已经平息,国库也日渐充实。对此,小皇帝很高兴,也很感激张老师,甚至在张居正胃病发作时,还亲自下厨给他做椒汤面调养肠胃。可以说,此时的张居正在万历心目中,就是一位男神,对他是言听计从,有着绝对的信任。
然而,正是这样的信任和尊敬,影响了万历皇帝后来的人生。令万历皇帝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就在万历皇帝19岁那年,张居正胃病发作,忽然立刻了人世,享年仅57岁。张居正去世仅仅半年,万历皇帝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曾经在张居正的强硬手腕下利益受损的各种官僚,就开始了一波波对这位前首辅的清算。他们翻出各种张居正身前的罪证,比如任人唯亲,搞裙带关系,比如接受巨额贿赂,私生活糜烂,更重要的是,欺君罔上。
虽然万历皇帝一开始并不相信,但是一桩桩实锤敲出来,不由得他不信了。曾经这个自己视若圣人的张老师,这个教育自己要节俭持家的张首辅,竟然背着自己做了这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一刻,万历皇帝的世界观崩塌了,他感到自己受到了赤裸裸的欺骗,因此愤怒地下令抄了张居正的家。
深受打击的万历皇帝很快发现,即便张居正已死,自己已经大权独揽,但还是无所按自己的想法来办事。那些文官集团不断以劝谏的名义,批评他奢侈懒惰、只顾个人享乐、甚至连他的私生活比如宠爱德妃郑氏冷落恭妃王氏也要批判一番。万历皇帝发现,自己虽然贵为皇帝,但是根本无法抗衡眼前这个文官集团。因为,他们所代表的,是千百年来的封建礼教思想,是一种巨大和沉重的道德观。这种道德观是明朝立国的根基,除非他万历想当亡国君,否则就得乖乖被牵着鼻子走。
《万历十五年》第一章:万历皇帝(摘抄)
1、这些事件,表面看来虽似末端小节,但实质上却是以前发生大事的症结,也是将在以后掀起波澜的机缘。其间关系因果,恰为历史的重点。
2、黄色的龙袍,常常被看作中国皇帝的标准服装。其实在本朝,这种服装只在一般性的仪式上服用。在不举行仪式的时候,皇帝的常服则是青色或黑色的龙袍,上缀绿色的滚边。
3、在参加早朝之前,凡有资格参加的所有京官和北京地区的地方官,在天色未明之际就要在宫门前守候。宫门在钟鼓声中徐徐打开,百官进入宫门,在殿前广场整队,文官位东面西,武官位西面东。负责纠察的御史开始点名,并且记下咳嗽、吐痰等以至牙笏坠地、步履不稳重等等属于“失仪”范围的官员姓名,听候参处。一切就绪以后,皇帝驾到,鸣鞭,百官在赞礼官的口令下转身,向皇帝叩头如仪。鸿胪寺官员高唱退休及派赴各省任职的官员姓名,被唱到的人又另行对皇帝行礼谢恩。然后四品以上的官员鱼贯进入大殿,各有关部门的负责官员向皇帝报告政务并请求指示,皇帝则提出问题或作必要的答覆。这一套早朝节目在日出时开始,而在日出不久之后结束,每天如此,极少例外。
4、早朝之外还有午朝和晚朝,规定政府各部有185种事件必须面奏皇帝。只是在第六代的正统皇帝登极时,由于他也只有9岁,所以朝中才另作新规定,早期以呈报8件事情为限,而且要求在前一天以书面的方式送达御前。此例一开,早朝即渐成具文。可是直到15世纪末期,早朝这一仪式仍然很少间断,即使下雨下雪也还是要坚持不辍,仅仅是由于皇恩浩荡,准许官员可以在朝脸上加披雨衣,1477年又下诏规定各官的张伞随从可以一并入宫。有时皇帝体恤老臣,准许年老的大臣免朝,但这又是属于不轻易授予的额外恩典了。这种繁重的、日复一日的仪式,不仅百官深以为苦,就是皇帝也无法规避,因为没有他的出现,这一仪式就不能存在了。
5、宦官的法定薪给都十分微薄。这种不公平的现象当然不能持久。到14世纪初,大部分的高级官员和宦官都已经过着十分奢侈的生活。尤其是高级宦官更为人所艳羡,他们不但在皇城内筑有精美的住宅,而且根据传统习惯,他们也有相好的宫女,同居如同夫妇。他们没有子女,但不乏大批干儿、侄子、外甥的趋奉,因而也颇不寂寞。至于招权纳贿,则更是题内的应有文章。一般的宦官也有他们的额外收入。掌管皇家的各个仓库,就是他们的生财之道。各省上缴给皇室专用的实物,必须经过检验,认为质量合乎标准才能入库,否则就拒绝接受,解送实物的人员就会长期滞留在北京而不能回家。实际上,所谓质量并无一定的规格,可以由宦官及其中介人随心所欲地决定。如果解送实物的人员懂得其中的奥妙,赠送中介人以相当款项,中介人扣除佣金后再转手送给宦官,所缴实物就可以被接纳入库。
6、万历登极之初批阅本章,只是按照大伴冯保的指导,把张先生或其他大学士的“票拟”改用朱笔批写就算完成了职责。其中有些本章的批示极为简易,例如“如拟”、“知道了”,简直和练习书法一样。而且按照惯例,皇帝仅仅亲自批写几本,其他的批写,就由司礼监秉笔太监用朱笔代劳。这朱笔所代表的是皇帝的权威,如果没有皇帝的许可而擅用未笔,就是“矫诏”,依律应判处死刑。
7、由张居正和吏部提出几个人的候选名单,而由皇帝圈定其中之一。万历皇帝虽然年幼,他已经懂得排在第一的是最为称职的人选,只要拿起朱笔在此人的名字上画上一圈就可以体现他的无上权威。他从即位以来就不断受到这样的教育:他之所以能贵为天子乃是天意,天意能否长久保持不变则在于人和。要使百姓安居乐业,他应当审慎地选择称职的官吏;而要选择称职的官吏,他又必须信任张先生。
8、廷仗是处理文臣的标准刑具,很多人在受刑时被立毙杖下,幸而得存者也在臀部留下了永久性的伤痕。这时张居正显示了他的宽容。他恳请对犯官免加体罚,改为流放到边远省份,受当地官吏的监视。这种雅量使万历极为感动,无端遭受别人的攻击,还要代这个人说情,可见他确实是不计个人恩怨,有古大臣之风。然而万历所不会理解的是,权倾朝野的张居正,他的作威作福已经达到了这样的程度:凡是他所不满的人,已经用不着他亲自出面而自有其他的内外官员对此人投井下石,以此来讨好首辅。果然,在几年之后,万历皇帝获悉当日免受杖刑的这位官员,竟在流放的地方死去,其死情极端可疑。经过这种种争论,加上年事日长,每天攻读史书也可以从中借鉴前代的教训,万历皇帝终于逐渐理解了问题的症结。
9、各个王朝,凡君主年幼,必定有他的叔父、堂兄这样的人物代为摄政,而这恰恰为本朝所不能容许。按照规定,所有皇室的支系,包括皇帝的叔父、兄弟以至除皇太子以外的儿子,一到成年就应当离开京城到自己的封地,谓之“之国”。之国也就是就藩,其居于各省,有极为富丽闳大的王府和丰厚的赡养,但不得干预地方政事,而且非经皇帝同意,不得离开他的所在地。这种类似放逐和圈禁的制度,目的在于避免皇室受到支系的牵制和干涉。
10、本朝在开国之初曾经设立过丞相的职位,但前后三人都为太祖洪武皇帝所杀,并下令从此不再设置,以后有敢于建议复设丞相者,全家处死。经过一个时期,内阁大学士在某种程度上就行使了丞相的职权。但从制度上来说,这种做法实有暧昧不明之处。大学士原来属于文学侍从之臣。由于殿试时文理出众,名列前茅,就可以进入翰林院,给予博览群书的深造机会。翰林几经升转,其中最突出的人物就可以被任命为大学士,供职于文渊阁,其职责为替皇帝撰拟诏诰,润色御批公文的辞句。由于文渊阁是皇帝的文书机构,和皇帝最为接近,在不设丞相的情况下,这个机构的职权就由于处理政事的需要而越来越大,大学士一职也变成了皇帝的秘书而兼顾问,虽然他们并不负有名义上的行政责任。
11、一般人往往以为明代的宦官不过是宫中的普通贱役,干预政治只是由于后期皇帝的昏庸造成的反常现象,这是一种误解。诚然,有不少宦官出自贫家,因为生活困难或秉性无赖而自宫,进入内廷。但如果把所有的宦官统统看成无能之辈,不过以阿谀见宠,因宠弄权,则不符事实。从创业之君洪武皇帝开始,就让宦官参预政治,经常派遣他们作为自己的代表到外国诏谕其国王,派遣宦官到国内各地考察税收的事情也屡见不鲜。中叶以后,宦官作为皇帝的私人秘书已经是不可避免的趋势。皇帝每天需要阅读几十件奏章,这些奏章文字冗长,其中所谈的问题又总是使用儒家的传统观念和语言来加以表达,很不容易弄清其中问题的主次和它的真正含义,更不用说还夹杂了极多的专门名词和人名地名。所以皇帝必须委派五六名司礼监中的太监作为“秉笔大监”,由他们仔细研究各种题本奏本,向自己作扼要的口头汇报。秉笔太监阅读研究这些奏章需要付出很大的耐心和花费很多的时间,他们轮流值班,有时要看到夜半,才能第二天在御前对奏章的内容作出准确的解释。经过他们的解释,皇帝对大多数的奏章就只需抽看其中的重要段落、注意人名地名就足够了。皇帝阅读过的奏章,通常都要送到文渊阁由内阁大学士票拟批答。从道理上说,皇帝可以把大学士的票拟全部推翻而自拟批答。但这并不是常见的现象,因为这种做法表示了他对大学士的不信任,后者在众目睽睽之下会被迫辞职。按本朝的传统原则,为了保持政局的稳定,如果没有特殊事故,大学士决不轻易撤调,所以上述情况是必须尽量加以避免的。一个精明的皇帝能够做到让大学士的票拟永远体现自己的意图而不发生争执,这种微妙的关系又少不了秉笔太监的从中协调。
12、仅凭皇帝的宠信,目不识丁的宦官被擢升为御前的司礼大监,在本朝的历史上虽非绝无仅有,但也屈指可数。一般来说,秉笔太监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当他们在10岁之前,就因为他们的天赋聪明而被送入宫内的“内书堂”,也就是特设的宦官学校。内书堂的教师都是翰林院翰林,宦官在这里所受的教育和外边的世家子弟几乎没有不同;毕业之后的逐步升迁,所根据的标准也和文官的仕途相似。有些特别优秀的秉笔太监,其文字水平竟可以修饰出于大学士之手的文章辞藻。所以他们被称为秉笔,在御前具有如上述的重要地位,决非等闲侥幸。他们和高级文官一样服用绯色袍服,以有别于低级宦官的青色服装。有的人还可以得到特赐蟒袍和飞鱼服、斗牛服的荣宠。他们可以在皇城大路上乘马,在宫内乘肩舆,这都是为人臣者所能得到的最高待遇。
13、在这里,我们暂且放下万历皇帝失去了张先生的悲痛而接着叙述他和女人的关系。在九嫔之中,有一位后来被封为皇贵妃、当时被称为淑嫔的郑氏。万历时年已经18岁,但对这一个14岁的小女孩一往情深。当她一经介入万历的生活之中,就使皇帝把恭妃王氏置于脑后。更不寻常的是,他们的热恋竟终生不渝,而且还由此埋伏下了本朝的一个极重的政治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