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25乙巳蛇年的第一天，此刻外面依稀有烟花鞭炮声响起，客厅里播放着宫斗剧，茶桌上摆满着茶果。

我独自坐在书桌前，在这一片热闹的祥和中，敲下这段文字。

过完年，我就25岁了。我总以为，25是个重要的节点。

我曾无数次设想过25岁的模样，是忙忙碌碌的打工人，还是风光无限的逆风翻盘。

然而我设想过最多的，却是如何在25岁这一年死去。

是盛大的死亡，还是服药，又或者，独自走到大海里，被鲨鱼吃掉，葬身鱼腹，来世变成一条鱼。

是因为万念俱灰，放下一切牵挂，还是因为一段撕心裂肺，选择干干净净地离开？

我总觉得，25岁是这一场盛大青春由盛转衰的节点，感情到了这一年就要平淡无味了，工作到了这一年该要无法忍受了，亲情到了这一年就要爱恨纠缠了，未来到了这一年就要一片茫然了。

不过还好，我的25岁，目前看来，要幸运的多。

回顾过去的10年，从15岁到25岁，我好像走过了很长的路，丢掉了很多的人。

我完成了一段可以称为“蜕变”的经历，虽然并不算华丽。

15-18岁，沉默中爆发的高中时期

15岁那年的夏天，我通过提前批中考，以全市第100名的成绩，考入了市最好的高中之一。

尽管我是所在初中的第一名，但全是100这个名次，却并不是一个让我满意的结果。

由于提前批的中考是选拔200名提前输送到高中、提前两个月开始读高中，选拔考试也会涉及一些高中内容，我所在的初中挑选出了50名同学参与培训和选拔。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天，整个假期的培训费，只要800元，由学校的老师们为我们提前教授高中内容、训练考试题目。

初中我的成绩几乎稳定在全校前三，自然在选拔之列。

然而800元的培训费，却遭来了母亲铺天盖地的谩骂。

母亲骂我被学校洗脑了，竟然要去参加培训。无论我如何解释学的是高中内容、老师也是本职工作之外为我们上课，母亲依然坚持认为，我去参加培训是一场无知的任性。

于是被认为最有希望考入提前批的我，最终没有去参加培训。老师们反复跟我确认时，我强忍着眼泪说，我可以借同学们的试卷和笔记。

老师们劝我，800元并不贵，但是时间太紧张，落下了这些内容，后面很难赶上进度了。

我没有说话，故作坚强。

后来那个冬天，我每天都在下午四点多出门，去到学校，跟同学们借笔记，借试卷。拿回家一个字一个字抄下来，整张试卷全都手抄下来，根据同学的笔记独自揣摩那些高中的物理、化学知识。

有时候内容难度大，同学也要回家复习，不能借我笔记，我只好等过几天再去借来。

那时我一分钱的零花钱也没有，无法给同学一丁点的回馈，真的很感谢他们还肯借我笔记。

后来，我如愿以偿顺利参加了提前批，考出了全校第一的成绩，但在全市却只排了100名。

100名，在不知情老师的预估里，是我最差的名次。

无论如何，我总算拿到了这张入场券，进入了全市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班级、接受最好的高中教育。

出成绩的那一天，高兴只有一点点，更多的却是委屈。

母亲不以为然：我就说吧，那培训有什么用？别人培训了，都考上了吗？不就你考上了吗？

可是母亲，100名，我真的不甘心。

可是母亲，那些落下的知识点，在这个提前批的尖子班里，让我一度沦为了几乎最差的学生。

可是母亲，在您的强势压迫下，我曾经整整二十天没有说过一个字，再次开口时，发出的已经是婴儿一般嘶哑的声音。

从那以后，我失去了自己的声音，至今我也不知道，我的声音应该如何发出来，才是属于我的声音。

高二分科后，一开始成绩也不算特别突出，一直在前十左右。

后来随着学习深入，我一直归纳总结方法，坚持每天比别人多做几道题，每天都在整理错题和回顾，循序渐进地，学得越来越轻松，成绩也越来越好，渐渐成了前三、前两名、第一名。

那时候我也没想过要考什么样的大学，除了清北复交，我也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大学，我只是想考个好一点的就行了。

没想到成绩越来越好，竟然真的有希望可以够到清北复交的门槛。

高考的前几个月，我突然接到电话，得知从小疼爱我的爷爷去世了。

我出生刚一年，就被送给了东北还算是亲戚的一家人抚养，离开了亲生母亲，直到七岁半的夏天，才重新回到母亲身边。

东北一家人生活在比较偏远的地方，教育水平很低，我遇到什么不认识的字、不会做的题，爷爷不管是盛夏、还是风雪天气，都会带着我去到村头找一位有些文化的老先生，向他请教查字典、做题目。

在我的成长历程里，爷爷是我很重要的精神支柱。

我总想着，等我长大有出息了，要好好孝顺爷爷，给他买他爱喝的酒，他爱抽的烟，带他去到处游玩。

然而在我即将达成18年来最重要成就的时候，我亲爱的爷爷永远地离开了我，而我不但不能看他最后一眼，甚至不能去他的坟前磕几个头。

我不知道高考前最后那几个月我是怎么度过的，看着黑板上的字，不知不觉就模糊了；低头写作业，写着写着眼泪就把字迹模糊了；夜晚躺在床上，眼泪一直流一直流，流着流着天就亮了。

在想念爷爷的那些个夜里，我想过无数次如何去死。

我感到这些年的时光一下子失去了意义，所有的努力一下子没有了意义。

如果努力学习换来的一张录取通知书，都不能捧给最重要的人看一眼，那我所有的努力又算什么呢？我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我想，如果我拿到那张录取通知书，再去找爷爷，在天堂里遇见，爷爷会更高兴的。

班主任组织我们奋斗一百天的横幅上写下自己梦想的大学，我写下了：复旦大学。

后来我真的高分考入了复旦。

得知分数的时候、收到录取短信的时候，我都默默躲在房间里：爷爷，你看到了吗？你会高兴吗？

后来我当然没有死，只是18岁那一年，我麻木地活着，麻木地到了大学。

如果说这三年留给了我什么，大概是让我认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从而一点点磨去了曾经浅薄的骄傲，锻炼出了发自内心的谦卑。

高中也让我真正懂得了学习的乐趣，我不再在意成绩，而是学习本身就给我快乐。而成绩的一再突破，也让我有了“我可以做成任何事”的自信。

18-22岁，冲突中摇摆的大学时期

和大部分来自小城镇的学生一样，初次来到上海这样的大都市，进入优秀的大学，我经历了漫长的无措、茫然、自卑。

几乎所有人都有各种才艺，甚至在进入大学之前就已经有了毕业后的打算，而读研、出国这样的字眼，我从来没有考虑过。

五角场的杨枝甘露要16块一杯，在我看来是天价：够我吃两顿很好的午餐，是我一天的饭钱。

大学也是我和母亲渐行渐远的时期。

大二时，我终于懵懵懂懂搞清楚怎么实习、怎么准备考研、怎么申请留学，并且获得了一个留学的机会。

各种补贴、经费综合算下来，最终只需要自费十万左右的费用，就可以获得在美国留学的经历。

由于需要缴纳2千元的报名费，我兴奋地给母亲发去了微信，说明了时间的紧迫、预期的费用等等。

母亲没有回复。

拨去电话，无人接听。

直到报名的时间快截止了，我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我说，妈妈，我直到这笔钱对我们来说不是一笔小钱，还是会有点压力的，还是算了吧，以后有机会再说。

母亲秒回我，是有点压力，还是以后再说吧。

我在宿舍蒙头哭了一夜。

很快大二的寒假来临，学校群里发了很多实习机会，我看中了一个去深圳金融业实习的机会，于是跟母亲商量路费。

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这也会被拒绝。

不但拒绝，母亲还不断抨击我的幼稚，要求我应该安心读书，学好自己的专业，而不是去搞什么金融。

我说，我以前确实对金融不感兴趣，但现在我觉得还是很应该接触的，只需要花几千块的路费，就可以去学习一个假期，不论以后是否做金融业，多一份阅历不好吗？

回应我的是接连不断的语音条，我打开，是母亲歇斯底里的吼叫声。

一条接一条，每条都是半分钟以上，充斥着母亲不由分说的怒骂。

妈妈，你可以不同意，为什么你要不断地否定我，不断地曲解我，不断地威胁我？

这两件事情以后，我很少再跟母亲分享什么想法和规划了。

我开始努力赚钱，攒钱，只要能赚钱，我什么都做。

一百五的家教，几十块的档案管理员，微商、代购，甚至十块钱、五块钱，只要有钱赚，我都去做。

为的只是可以对自己的未来，多一点点的选择权。

攒了一点钱，我开始自己学理财，学金融，用省吃俭用的钱自己试着投资。

为了省点钱，我把自己每天的餐费控制在10块钱以内，在预留100块，一个月的花销控制在400块钱。

我买最便宜的麦片，早晚饭都吃麦片，中午才去食堂吃最便宜的窗口，一顿6块钱多点。

长期这么吃饭，我好几次在太阳底下突然肚子绞痛，一阵眩晕，看到的世界全是五彩色旋转的。

这种时候才舍得强撑着去食堂吃一碗热腾腾的贡丸面。

我没期待过股市能给我赚到多少钱，甚至做好了全部亏掉的心理准备。

我只是觉得，这是应该学习和了解的东西，反正本钱也很少，全部亏掉就当买了经验教训，至少，我知道了股市大概是什么样子。

后来我成了投资课程的助教，还很幸运的赚了一点钱，再加上节省和兼职，竟然存了一万块钱。

大三结束后我就开始实习了，大四遇到了后来就职的公司，慢慢有了收入，就全都存起来，到毕业的时候，有了快十万块的存款。20岁那年，还给自己配置了商业保险。

由于我手里有了点钱，还能说几句关于理财的事情，母亲对我的态度逐渐缓和起来。

可是我已经不再会跟她分享什么了。

我渐渐接受了，母亲没有那么爱我的事实。

不是不爱，是没有那么爱。

忘了说，在母亲拒绝我留学、实习的事之后不久，她就高位买下了一套房子，话里话外都在透露着，那房子是为我姐姐的未来打算的。

不能说买房子完全没有考虑我，只是说，如果没有考虑姐姐，大概就不会买了。

而在买新房后又不久，母亲又痛快地拿出了几十万，借给姐妹买房子。

而我的留学梦和实习，只需要十万、几千。

大学的时光里，我花了很多很多的力气与自己作斗争，把自己反复剖开，揉碎，看看清楚，再拼凑，缝合。

每一次的剖开揉碎再缝合，也都是一场我和原生家庭的拉锯战。

拉的近了，我就被家庭锯地生疼；拉的远了，我又被心底的愧疚折磨得难受。

那时候我很少主动与同学们交际，主要是没钱，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尚且没有完全认清我自己的时候，也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和什么样的人交往；而当我认清了我自己以后，又发现很少有我想要主动交往的人。

承蒙优秀的同学们没有嫌弃我，这样的我竟然还经过投票做了班长。

大学时我花在学业上的时间不算少，但也不算太多。内心的拉扯和挣钱占据了很多的时间，实在是比较幸运，从来没有挂科，成绩也一直还算可以。

而自从我开始专注赚钱攒钱，毕业后的规划也明晰了：毕业后就工作，放弃留学，也放弃读研。

母亲对我的这个决定有点始料未及，还想劝我读研。

而我早已被她伤透了心，明确拒绝了。

那时的我，已经找好了工作，也找好了租房，而母亲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毕业了，早就应该为毕业做打算了。

大学对我而言实在不算快乐，回想过去也没多少留念的时刻。

如果有的话，就是和优秀的学长学姐们共事，在自习室里心无旁骛地挑灯夜读，在教室里听教授们传道解惑……

好吧，我还是很怀念的。

只是想到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那些一个个被迫划掉的选择，便不愿意去细细回想。

大学的四年，我开始慢慢走出困住我的心魔，一点点扯下家庭在我身上种下的藤蔓，学会了独自自主，也认识到了：我的未来，必须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我，必须要赚钱，赚很多钱。

22-25岁，奔波中匍匐的职场时期

大学的时候，为了赚钱，我放弃了很多爱好，包括我最喜欢的写作。

我犹豫过是专注写作，还是尽快扩展眼界，多尝试一些不同的领域，并选择了后面那条路。

说实话，时到今日，我也遗憾过。

我也幻想过，如果当时我专注写作，凭借我的起点和平台、人脉，现在也许会是另一番景象。

但我偏偏喜欢挑战未知，或者说，因为视野被束缚了太久，我太想跳出来看看不一样的世界了。

但世间没有后悔药，人也不应该去美化自己没有选择的那一条路。

而我脚下正在走的路，虽然被很多人不看好，但我也未曾后悔过。

其实我已经很幸运，毕业和工作之间没有一天的空档期，毕业时手里还有将近十万的存款，可以从容地应对生活。

工作虽然有点累，有点奔波，但真诚地说，我觉得工作的内容和遇到的同事们都很好。

23年，我到了广东出差，也开始了我入职场后“多灾多难”的时刻。

陌生的地方，突然脱离了公司“大本营”，只有两个男同事一起，我一个女孩子难免很多事情有些不方便。

在加上气候的差异、工作的不顺利，到了年底，我开始频频病痛。

到了24年，几乎每过几天就要头晕脑胀、心脏疼、浑身疼、恶心呕吐、上吐下泻……

失眠也再度变得严重。

其实我睡眠从初中开始就不太好，大学好不容易自己调理了一些，工作以来渐渐好转，但从23年底开始，失眠开始频频来袭。

翻了翻24年的QQ空间，几乎每过一两天，就会记录一次失眠。

隔不了几天，就在奔波、病痛难受。

也是这样的情况下，让我开始思量回顾这条路的选择是否正确，是否可以长远。

目前我还没有什么结论，但我的性格一向比较居安思危，总会考虑五年、十年后的生活，如同大二开始拼命攒钱一样，我现在也开始为几年后的生活做打算。

不论怎么说，我都是一个幸运的人。

25岁的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几个知心的朋友，有不多不少的存款，有一辆不错的车子，还有一个还算健康的身体和不错的头脑。

工作以后，我顺理成章和家庭越走越远了，心里也终于可以有一份清净的地方。

我实在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他很敏锐地发现我内心的阴暗角落，却从来没有指责我，而是一点点引导我变得阳光、柔和。

我慢慢学会了沟通，学会了表达自己，学会了接受爱和表达爱。

总之，毕业后的这两年半，我对自己还算满意，也有点心疼经常奔波和生病的自己，但也发自内心觉得，我真的很幸运。

如果不是因为一段阴暗的成长经历，我就不会经历痛苦而深刻的挣扎，不会捏碎和重塑自己。

如果没有重塑自己，我也就不会去探索一片未知的世界，培养一个开阔的头脑和心胸。

如果没有探索未知的头脑和心胸，我既不会得到现在的工作，也不会得到他人的青睐，也不会有居安思危的远见。

所以，只要保持积极向上，永不服输，那么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25岁了，恭喜自己坚强地活到了25岁并且没有了自杀的想法！

恭喜自己活成了坚强明媚的模样。

虽然生活还有很多的困扰和未知，但现在我对25岁，对未来，都充满期待。

愿我们，新年胜旧年，所得皆所愿！跨过万重山，依然认得自己的初心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