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方师师 多闻201504期
这一年的5月8日下午4点,我站在海棠路66号女青雅舍的玻璃门前,不自觉又在微信群里发了一条信息:大包小箱地我走了,正如我30天之前来。我点一点手机,作别今天的Y. W. C. A.
零.
也许多年之后回想起来,那个闷热的午后因为之前的一句“不说再见”,从这个地方出发的多人都经历了飞机延误、夜间打车、人民币不够以及回去事务堆积如山。但是即便如此,即便有后悔药可以卖,他们也许还会这么干。
两次来香港,目的地都是一样。但同一座城市,同一座城市大学,因为机缘与人的不同,展现出不一样的风貌、交往与意涵。这些实体的、行动的与意义的自我编织,汇聚于此,无法取代又无可复制。临行之前还在焦虑此次访学的收获与意义,但发现自己状态已然改变:从阅读平面的孤独的书本,到慢慢希望经验鲜活的人物与生活,然后再返回体系,重新思考和出发。
壹. 地理经纬:山·海·观
作为保留项目的行山赶海,屡屡出现在前辈多友的记述中。但即便如此,太平山顶,紫罗兰径,浅水湾落日,西贡潮涨,依然有着令人难忘的细节:那本长达10年的行山日志已然勾引起了我们做“清单人类学”的口水;天南海北口音演绎的《鹧鸪天》与《木兰花》已被保存在录音笔;而那幅“看,灰机”的沙滩剪影,已是不争的集体记忆。
而对于个人来说,香港作为一个地理概念,还需要用脚来测量。清晨的跑步是认识这个城市的绝佳方式。从附近的花墟公园、大坑东游乐场、石硖尾公园、西洋菜街、浸会大学,到远一点的九龙仔公园、九龙城、旺角东,再到更远的旺角、佐敦和九龙公园等,每次晨跑都是一次新的冒险。那些不会出现在任何一本旅游指南里的本地生活,浮现在7点已是人满为患的街头、不刷卡的早茶店、一个人的庙龛、学妹素雅合体的校服上。
贰. 社交链接:友·多·闻
虽然在来港之前我已经在网页上看了N遍同期多友的信息,但是直到肉身出场的那一刻,我才勉强能将实体虚拟合二为一。我曾经困窘于自己“史感”的匮乏:为什么那些别人看来兴趣盎然的“书面历史”在我看来完全没有感觉,一点儿也提不起精神。后来慢慢发现,其实不是“读不懂历史”,而是“没有生活体验”。书本与生活是一体两面,任一偏颇都无法完整理解,而改变的路径就是要和生活摸爬纠缠。
多友的出现于我似开窗,一起出游,一起混饭,一起讨论行程,一起散步聊天,不一样的经历与圈子,不同的爱好与品性,但都真诚活脱;老师的指教于我似点亮,视野的高下,方法的比较,对于研究问题的精益执著,对于价值理念的终极关怀,严谨又不失真性情;对在地港媒、机构的参访交流于我更是触动,媒体人的自我认同与专业精神,研究机构的开放并包,以及对于争议事件的批判认知,除去选择性的偏倾,依然可以感受到充满着动力与张力的氛围。或许这些于友、于师、于媒体皆为常态,但是作为一个观察者与体验者,我依然无法忽略这其中带给我的从感官到智识的激发。那副挂在CC办公室墙壁上的“友多闻”,是这段时间的核心概念。
叁. 意义之网:双“城”·记
依旧让我无法割舍的还是香港这座城与这座“又一城大学”的日常生活。地理与社交只有编织进日常生活才能建构出意义之网。行走旺角汹涌纷乱的人潮,看老字号牛肉面馆墙上变更的食品价格;在尖沙咀的Ned Kelly’s Last Stand酒吧,一边听闪耀光晕的长号Live,一边想着那个澳洲绿林好汉“穿越”到香港的故事;在沙田的赛马场,拿着押注号码和本地人一起蹦跳呼喊砸桌子,盘算着如果是Nate Silver会用什么算法来做大数据预测;在“重庆大厦”吃咖喱,内心默默想着“街角社会”与The Wire里的Baltimore市。而在城大的商务、旺角的序言、田园、乐文,铜锣湾的商务旗舰以及PageOne等书店刷爆了卡淘书买书,也是此次最不后悔的记忆。
而另一座“城”则是蒙诸位师友共同搭建而成。希腊城邦研究认为城市的兴起代表着一种现代性的起源,对我而言,与诸位的相识则是另一种“启蒙”。我记得在分享会上对于“新闻客观性”的争论,记得在短暂离队之后再回来的庆功蛋糕和“三叉党”;记得被抱怨为什么手机坏了不去找他帮忙,记得天台漫聊之后大家手痒心也痒;记得“相濡以沫不如江湖相望”,记得“我就像一个严苛的家长”;记得在贝澳的终点菜馆一桌人笑得花枝乱颤,记得在414疯狂逗逼p图的晚上;记得临行时被塞给的一个橙子,记得糖村好吃爆表的牛轧糖。如果这是“看不见的城市”,但却可以真实地感受到;如果这也算“围城”,请尽情将我围困。
肆.
“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艾略特说,“从死去的土地里培育出丁香,把回忆和欲望混合在一起,用春雨搅动迟钝的根蒂”。它残忍在短短的30天需要用无数倍的时间去铭记,它残忍在一旦发生就无法倒转。回来打扫文字,更是感于北岛的“重逢总比告别少,只少一次”。但文章行末似乎总要有一个光明的结尾,于是这起底的改变幻化为“是爱是暖是希望”,多闻的人间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