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初遇幽若影
你握着“天罚”剑，往山谷更深处走去，腰间那松垮垮的树枝裙晃荡个不停。
几根拇指粗的枯枝被藤蔓紧紧勒着，横七竖八缠成个圈，枝桠时不时戳得你大腿根生疼。
四周安静得让人心里发闷，唯有脚踩落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枯枝撞在脚踝上那格外清晰的“咔啦”轻响，仿佛这树枝裙随时都会散架。
你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藤蔓，手感倒是坚韧，好歹比刚才光着屁股要强些。
前方横出一条窄窄的溪流，溪水清亮得能清楚照见自己的脸。
刚一走近，一阵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顺着树枝缝直往腰里钻，那拔凉的感觉激得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下意识伸手去拽藤蔓，想把这树枝裙勒紧些，可那死结却怎么也拽不动，反倒让一根断枝翘起来，刮得胯骨一阵生疼。
“嘶——”你忍不住低吸一口凉气，蹲下身子掬起水就往嘴里灌了几口。
凉水滑过喉咙的瞬间，那股风又裹着潮气直往裙底钻，凉丝丝的痒意混合着旧伤带来的隐痛，倒是让你有些昏沉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你伸手撩起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下颌滴落在枯枝裙上，“嗒”的一声砸出个湿痕。
这时，趴在你肩上的小猴突然“吱”地笑出声来，爪子扒拉着你的头发，脑袋探下来瞅着你，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戏谑。
你抬手轻轻拍了拍它的屁股，没好气地说：“笑个屁，有本事你下来试试。”
话音刚落，小猴“嗖”的一下就窜了下去，爪子扯着你的树枝裙就往林子里拽。
你顺着它的拉力站起身，树枝裙跟着晃了晃，断枝刮得大腿更疼了，可你这会儿也实在懒得去管。
穿梭在树林间，枝桠不时扫过脸颊，你抬手挡了挡，目光瞥见小猴那金绒绒的尾巴在前方晃来晃去。
没走多远，眼前出现一个被藤蔓遮了大半的山洞。
刚走进山洞，一股淡淡的腐味飘了过来。
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光，你瞧见洞中央的石头下压着一团干硬的金毛，竟然是只老猴，身形比小猴大了将近三倍。
小猴“吱”的一声就扑了过去，前爪紧紧扒着石头边缘，喉咙里发出阵阵呜咽，眼睛红得像是燃着两簇火星。
你瞬间明白这老猴是小猴的亲人，轻轻拍了拍小猴的肩膀，随后走上前去搬那块石头。
尽管身上伤痛还未痊愈，搬起来十分费力，伤口也被扯得生疼，额角渐渐渗出了汗珠，但你还是咬着牙坚持，不多时便将石头搬开了。
之后，你在洞外找了个地方将老猴埋葬，回到山洞后便盘膝而坐，继续修炼“清心诀”。
小猴感激地看着你，眼眶里闪着泪花，“吱吱”叫了几声后跳上你的肩头。
从那以后，小猴时不时就出去寻来野果，轻轻放到你身边。
山洞外，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顺着洞口溜进来的风扫过树枝裙，带来细碎的凉意，那声音仿佛在为你和小猴这份跨越物种的情谊轻声吟唱。
与此同时，山崖外的官道上，一个落魄得如同乞丐般的苗条身影正有气无力地挪动着脚步。
她时不时伸手摸一摸咕噜噜叫个不停的肚子，恼怒地踢着路边的石子。
此人正是星辰殿被众星捧月的圣女幽若影，可此刻却没了半分往日的风光。
整整两日没吃东西，饥饿如同恶犬一般啃噬着她的意志。
经过这么多日的游历，她才明白什么叫江湖。
此刻的她，满脸悲愤，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被赌坊小乞丐骗光金叶子的事情，越想越气，懊悔的情绪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如今的她，穿着一身污秽不堪、满是破洞的男装，脸黑黢黢的，狼狈到了极点。
连日的奔波加上饥饿，让她双腿发软，每迈出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怎么就这么蠢！”她满心委屈，眼眶泛红，暗暗发誓要是再遇到那两个乞丐，一定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踏入江湖之后她才知道，人心竟然如此险恶，远比她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曾经在星辰殿，她被众人众星捧月般伺候着，要什么有什么，何曾受过这般苦楚。
一阵寒风吹来，她瑟缩着身子，试图裹紧那破得不成样子的衣服，可依旧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寒意，更驱散不了她心中的悲凉。
“嘣嘣蹦——”寂静的官道上，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伴着粗重的喘息声。
幽若影瞬间警觉起来，转头就看见两只健硕的灰狼正追着一只小鹿朝着山谷口狂奔而来。
“狼肉？别跑——”她的眼神瞬间亮如寒星，顺手操起一根粗壮的树干，施展轻功如鬼魅一般朝着山谷追去，身姿灵动却又透着一股狠劲。
“呼啦——”足尖碾过枯叶发出的脆响混合着破风的劲道，幽若影像一道灰影般扎进了山谷。
两侧密林中顿时炸起一阵扑棱棱的声浪，大群鸟儿被惊得冲天而起，彻底搅乱了山谷里的宁静。
刚一进入谷口，云雾便弥漫上来，沾得睫毛发潮。
脚下的溪流蜿蜒流淌，水色清透得能看见水底的卵石，还倒映着天上破碎的云朵。
前头两匹灰狼正追着小鹿拼命狂奔，狼尾绷得笔直。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尖锐如裂帛的破空声，公狼猛地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眸瞪得滚圆，鼻尖快速翕动了两下，突然朝天“呜——”地发出一声嘶吼。
动物的本能让它嗅到了致命的危险，两只狼顿时舍弃了小鹿，夹着尾巴往两侧密林中钻去。
幽若影几个腾跃便追到了近前，看到它们要跑，气得忍不住暗骂：“姑奶奶的肉——别跑！”
话音未落，她瞅准那只膘肥体壮的公狼，足尖在溪中的卵石上一点，整个人便凌空追了上去，手中的粗木带着风声直劈向狼头。
“砰”的一声，粗木狠狠砸在了公狼的侧脸。
“嗷呜——”狼嚎声中夹杂着骨头错位的闷响，公狼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几颗带着血丝的狼牙“咔嗒”一声垂落，滚进溪水里溅起细碎的水花。
它疼得浑身抽搐，却还想扭头反扑，幽若影哪会给它这个机会？又是“砰”的一声，木头顶着狼腹狠狠往前一送，公狼就像个破麻袋似的撞在了岩壁上，喉头发出“呜呃”的哀鸣，四肢无力地蹬了两下便瘫软下去，琥珀色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神采。
“哼，这才像样。”幽若影喘着粗气踢了踢狼尸，“跑？姑奶奶盯上的肉，还没有能跑掉的道理。”
她甩了甩发麻的手腕，粗木杆上沾着的狼血顺着木纹缓缓往下流淌，滴落在脚边的溪水里，晕开一小团暗红。
她弯腰揪住公狼的后腿，掂量了一下分量，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起——这一身腱子肉，足够她填好几顿肚子了。
“咕噜噜——”肚子像是在应和她，叫得更加欢快了。
幽若影啐了一口带血沫的唾沫，单手拎起狼腿，另一只手拖着木杆，哼起在星辰殿听过的小调，脚步轻快地朝着溪边走去。
溪水潺潺流淌，倒映着她灰头土脸的模样，却也映出了她眼底那股得手后的光亮。
她把狼尸往卵石滩上一扔，“砰”的一声闷响惊得溪里的几条小鱼慌忙窜进石缝。
她正要找一块锋利的石片来剥皮，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上游不远处的崖壁——那丛纠缠的青藤后面，竟然藏着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更奇怪的是，洞口的石棱上蹲坐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金光闪闪的，可不就是只猴子嘛！
那金猴正歪着头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圆，突然龇起牙，露出尖尖的小獠牙，喉咙里发出“嘶嘶”的警告声，像是在守护着洞里的什么东西。
幽若影微微一愣，盯着那金猴的眼神中泛起几分复杂的情绪。
这毛茸茸的模样，猛地让她想起了星辰殿——殿里也养着几只金丝猴，仗着二叔的疼爱，整天在殿里上蹿下跳，尤其爱偷她藏起来的桂花糕和蜜饯，每次被抓包还龇牙咧嘴地扮鬼脸，气得她直跺脚。
“哼，又是你这偷东西的小畜生！”她眉梢一挑，心里那点被勾起的旧怨混合着猎获的兴奋，抓起狼尸，足尖在溪中的卵石上猛地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洞口的小猴“咻”地飞了过去，“看姑奶奶不扒了你的猴毛！”
原本她只是想抓住这小东西，狠狠地打一顿猴屁股解解气。
谁知那金猴看着飞来的人影，不但不怕，反倒“吱吱”怪叫两声，圆眼瞪得更溜，猛地一缩身，“咻”地窜进了山洞深处，尾巴扫过藤蔓带起一阵风。
幽若影哪肯罢休？借着冲势跟进了山洞，刚迈过洞口的藤蔓，好奇地抬眼望去，只见山洞深处的石台上，你竟然在那盘膝坐着。
你背对着洞口，身形清瘦，腰间围着一条松垮的树枝裙——几根拇指粗的枯枝被藤蔓勒紧，横七竖八缠成个圈，乌黑的长发乱蓬蓬地披落在双肩，肩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显然是在调息。
“野人？”——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想看看这荒山野岭的洞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野人。
待绕到正面看清你的脸时，“哐当”一声，手中的狼尸掉落到地上，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眉眼间两条黑黑的眉毛倒还算周正，偏偏鼻子底下又横跨着两片八字胡，又黑又丑，弯弯曲曲的。
“啧啧，”她绕着你转了半圈，伸手戳了戳你的下巴，喃喃自语道，“这四条‘毛毛虫’挂在脸上，倒真是……丑得别致。”
而石台上的你，此刻额角还挂着豆大的汗珠，显然是修炼“清心诀”到了关键的时刻，内息流转之间，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潮红。
方才小猴窜进来时带起的风让你分了神，正想睁眼看看是怎么回事，就听见耳边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戏谑的声音，说的话还奇奇怪怪的。
你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一下子撞进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眼前的“小乞丐”灰头土脸的，却怎么也掩不住眼底的灵动，只是那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你的脸，嘴角还撇着，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物件。
“你是谁？”你的声音带着刚调息完的沙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
幽若影被你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往后蹦了半步，随即叉着腰说道：“你又是谁？我还没问你呢！这山洞是你家的？占着地方不说，还养只偷东西的猴儿！”她说着，眼角的余光瞥见石缝里滚落的几颗野果，更加认定这猴和殿里的那几只一样，惯会顺手牵羊。
你挠了挠头，自小在幽山谷长大，从未见过谷外的人。
见她衣衫破烂、满脸脏兮兮的，还以为外面的人都这般不讲究。
你咳了两声，开口说道：“这位兄弟，实在对不住，这山洞你要是不嫌弃，也能住。至于这小猴，它真没偷过东西。”
“兄弟？”幽若影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才想起自己穿的是男装，嘴角微微上扬，说道：“没事没事，本小……本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
就在这时，咻的一下，一个金色的影子窜了出来，一下子就扑到了你的肩头。
那影子对着幽若影龇牙咧嘴，还撅起红屁股晃了晃。
幽若影气得鼻子都歪了，叉着腰大骂道：“姑奶奶不打烂你的猴屁股！”说罢，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你还没反应过来，小猴就已经被幽若影单手拎住，“啪啪啪”地照着红屁股打了起来。小猴疼得“吱吱”直叫，蹬着腿拼命挣扎。
你急忙虚弱地起身阻拦，腰间的枯树枝裙“哐啷”一声滑落，露出赤裸的上身。
“啊——！”一声尖叫在山洞里回荡。幽若影慌忙放开小猴，双手紧紧蒙住了眼睛。
“对不住，对不住！”你慌忙红着脸蹲下，一手捂住裆部，另一只手胡乱去抓滑落的枯枝裙，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幽若影这才从指缝里眯开一条缝，偷偷看着你这个四条眉毛、模样奇丑的少年。
目光忽然落在你腰间的兽皮裙上，瞥见一块白色的玉佩。
她心念一动，抬手时一股内劲隔空卷出，玉佩“嗖”地被吸到了她的掌心。
玉质温润洁白，正面赫然刻着“白煞”二字，周边的小字仔细一看，竟然是“星辰殿”。
幽若影浑身一震，猛地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那块玉佩，上面“圣女”二字与周边的“星辰殿”印记，竟然和手中这块分毫不差。
“你……”她霍然转头，死死地盯着你这个“四条眉毛”的奇丑少年，眼神里像是有惊涛骇浪在翻涌。
而你则瞪圆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玉佩凭空飞到对方手里，嘴巴微微张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从未见过这般高深的功夫，只觉得那股无形的吸力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后背莫名泛起一层寒意。
微风从洞口溜了进来，卷着洞外草木的清香掠过石壁，将幽若影散落在颈后的长发吹得轻轻晃动。
她抬手一撩长发，掌心的玉佩随着动作微微发烫，目光如淬了冰般紧紧锁住你，一字一顿地确认道：“你是‘星辰殿’的人？”
“星辰殿……”
你听到这三个字，猛地双目赤红，血光在眼底翻涌。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黎大叔夫妇倒在血泊中的模样，黎菲儿消失前那声嘶力竭的哭喊，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剜着你的心脏。
“他们杀了我的亲人！”你哪还顾得上羞耻，也忘了对方那深不可测的武功，猛地从地上弹起，疯了似的朝着她扑过去，想要抢回玉佩，声音里满是血与泪的嘶吼。
幽若影被你突然的暴怒惊得一愣，又见你赤着上身扑来，慌忙尖叫一声，足尖在石台上一点，身形腾空而起，如一片落叶般斜斜掠开，避开了你的冲撞。
“还给我！那是黎大叔给我的！”你嘶吼着，又不顾一切地冲向幽若影。
幽若影仍旧捂着眼，听到风声逼近，足尖在地上轻轻一勾，一颗小石子“嗖”地弹射而出，“噗”的一声，正好打在你左肩的穴位上。
你身形猛地一顿，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有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而一旁的金色小猴见状，急忙抓起野果朝着幽若影砸去，嘴里还“吱吱吱”地叫着。
幽若影脑袋一歪，野果便从她发间飞过，她大骂道：“该死的小畜生，别以为姑奶奶不敢宰了你，再扔一个试试！”
吓得小猴刚举起的野果“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小猴咻的一下跳上了洞中的高石乳柱，身姿抖抖索索地藏到石柱后面，只探出一个小脑袋，时不时地看着下面的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