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猫咪,拥有一身油亮亮的黑毛发,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一条细长的尾巴在我身后飘荡摇摆着。我身形苗条,走路优雅动人,见过我的人无一不夸我拥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貌。
可惜的是,我仅仅只是一只流浪猫。每天风餐露宿,吃不饱,只能靠着路上的食物残渣为生。睡不暖,只好委屈自己趴在某家店铺的大门口,这样,既可以挡雨,也好让店内的暖气帮我驱驱寒。
今晨,我极不乐意的一点一点爬起来。北平的大街,还是以往的那么热闹。早市上,店家们竞相吆喝着,“进来瞧一瞧,看一看喽!油条,包子,豆腐脑,馄饨,一样不少,都是世间顶香的美味,价格便宜,包您满意。”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车夫们忙碌着,凭着自己仅有的那点力气,颤悠颤悠的送主人到各个地方去。 我迈着优雅的猫步,昂着头,悠闲地走在大街上。没过一会,我就被街边的餐馆吸引了注意。一阵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我久经风霜,嗅得出那是豆腐脑和鱼头面的味道。我的口水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一滴一滴的散落在地面上。
我满怀期待的紧盯着进进出出的人,渴望他们能够大方的施舍给我一点。可是,来往的人群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就算是看到我的,也会用冷冰冰的眼神表达出对我的厌恶。 过了好久,我像泄了气的皮球,僵硬地站在路边,眼神中透出些许的无奈。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一个人,他是从店中出来的,还提着一份鱼头面。他很高,不大胖。穿着一身棕色的布衣小褂,缝着许许多多的补丁,踩着一双磨破了鞋尖的青布鞋,一看就不是什么有钱人。但他手中提着一份很大的鱼头面,我想不能再耽搁了,不然今天就要饿肚子了。
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跟着他走,一定。 他走上了街,我紧紧的跟随着他,生怕他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走啊走,他来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他轻轻地敲着门,眼睛迷离的看着地下。咣当,门开了。“你个破仆人,不在家给我们干活,出去干嘛去了。”一位面色凶恶的太太蹬着一双精巧的布鞋,噔噔噔的走了过来。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平静地走了进去。 我向门里边张望,富丽堂皇的屋子,宽广的小院,一看就是一户富贵人家。我趁那位凶神恶煞的太太没看见,纵身一跃,轻松地跨进了宅院里。眼看着他就要走远了,我蹑手蹑脚的向着他奔了过去。 他走到一处漆黑破烂的小茅屋,坐下了。我仔细观察着,那茅屋中除了一张看起来岌岌可危的床以外,再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了。我想了想:“刚才的那位夫人一定就是他的主人,他一定是给别人做什么苦力的,才会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 这时,他看见了躲在角落的我。他的眼神从刚开始的好奇转变到后来的怜爱。我优雅的走上前去,很友善的看着他。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温和的对我说:“你是一只流浪猫吧,你一路上都在跟着我吗?”我连连点头,很礼貌的也对他笑了笑。“你真漂亮,还很有灵性,听得懂我说话。”从他的脸上,我不仅仅看到了称赞,还看到了一种把我当做朋友的善意。
“喵呜,喵呜。”我不停地眨动着我的大眼睛,我想告诉他,我饿了。他轻柔的抚摸着我:“你一定饿了吧,来,给你吃鱼。”我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晃着脑袋,不一会就把鱼吃的干干净净,还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我后来渐渐地了解,他叫祥子,正在杨家拉包月。杨家一共有两位太太,还有很多很多的孩子。祥子每天都要起早贪黑,日以继日的听他们的吩咐。杨先生在衙门里工作,他倒是对祥子还算客气一点(对比两位夫人和孩子们来说)。两条眉毛又黑又粗,像是挂在脸上的一对镰刀。因为工作的原因,杨先生经常不回家,所以,家里头平常也没个人对祥子好一点。
这两位夫人总是穿着典雅高贵的旗袍,闪着自己又长又亮的指甲,手拿着洁白无瑕的丝绒扇。我暗自遐想:“这么漂亮的衣服穿在她们身上真是觉得怪怪的,家里头那么邋遢,自己懒得动都不愿意动,人里一套,人外一套。倒是穿得那么好看,心里却丑恶的像个魔鬼。” 当她们总我身旁走过时,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恶心的让我作呕。我总是轻轻瞥她们一眼,便优雅的迈着猫步,向远处走去。那些太太们啊,脸上总是抹厚厚的一层白粉,胭脂这儿涂涂那儿抹抹,脸上有红有白的,活像个女鬼。自己还每天认为自己有多好看似的,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我真想扑腾几下猫爪子让她们毁了容。 那些小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人,跟他们的父母一个德行。他们中有上幼儿园的;有上小学的;还有上中学的。祥子要马不停蹄的接送他们,就算是这样,有的时候还是赶不上,会迟到一小会。然后这群小孩子就去他们妈妈跟前告祥子的状,之后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总而言之,祥子在这里的“破烂”生活都被我看的一清二楚。
有一天,祥子高兴地抱着我说:“猫咪,咱们两个的苦日子要到头了,明天我就可以脱离这里,回到人和厂了。”我开心的“喵呜喵呜”叫起来,我的两个小爪子在空中飞扬,“天哪,终于要走了,太开心了,欧耶!”我在心中呐喊道。 祥子放下我,温柔的说:“猫咪,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太太要我的工钱。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我乖巧的点点头,眼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走出房间,可我还是不大放心“去看看吧。”我在心中嘀咕道。
我趴在窗口,静静地观察着。大太太出来了,她什么都没说,在身上翻来翻去,找出了一沓毛票。她啐了一口口水,开始数起毛票来,一、二、三……我本来以为她会客客气气的将这一沓毛票都给了祥子。但是,谁料想,大太太数完一遍毛票,仅仅只是丢给了祥子一毛钱。我坐在窗边,愤怒的叫喊:“喵呜喵呜~”我是想说:“你这样做太不公平了。”大太太好像反而更有理了:“你这只猫,在这叫什么,烦人。” 我真想翻她一个白眼,我随后想了想“社会太残酷了,有钱的人瞧不起穷人,就是让他们做苦力为自己效劳。自己每天吃喝玩乐,这些钱要是省下来,可是一笔巨款啊。穷人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可能就是出身卑微了一些罢了,并不止于去歧视他们。我每天走在街道上,看见的有钱人数不胜数,虽然他们的样貌都不一样,但是心中都是冰冷冷的,一点人情都没有。倒是那些穷一些的人——像祥子。他们不论对谁都很好,任劳任怨,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他们视万物为伙伴,用真心去感化别人,但是换来的却是这般惨状。”
我回过头去,看到祥子脸上渐渐变的铁青,一双愤怒的眼神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他一气之下,冲着大太太喊道:“我要我四天的工钱,给我!”他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一条胳膊上,伸手拼尽全力一丢,那张毛票正好丢在大太太的脸上,“快点,把钱给我。”祥子这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辛辛苦苦奋斗出来的钱,大太太竟然不给他。大太太恼羞成怒,但又拿他没办法,只好当着他的面,清点了不少的钱出来,给了祥子。
祥子接过钱,他开心的像个三岁的孩子,他蹦跳着,他叫喊着:“我有钱了,我有钱了!”我看着他高兴的模样,我笑了,是他,让我感受到了人世间的真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