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她已经八十五岁了,她常常顶着雪白的头发在菜园忙碌,每次我回家,母亲会摘一篮子蔬菜给我,每一次我都会满载而归。
我的母亲,她是一个极其平凡的乡下老人,没念过多少书,但她精明能干,辛苦抚养了六个小孩。母亲她吃苦耐劳,劳作不停,她常常以自己的言行勉励孩子,从不言败。如今父亲已离世多年了,母亲她不想成为累赘,一个人倔强地生活,自立更生,八十多岁还在风雨兼程。每当我心情郁闷,懒惰不思进取,我都会跑到母亲身边寻安慰,母亲在,家还在,人生还有归处。
今天是端午节,我带着小孩随老公回家探望母亲,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无心去欣赏夏花的绚烂,满脑子都是母亲的模样。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说她苦难的童年,母亲小时候,外婆家境贫寒,两个成年的大舅舅相继病逝,那时没隔几年,外公又离世。
母亲说那是一个暴雪覆盖的冬天,远出谋生的外公被伙伴抬放在一棵大樟树下。
后来,母亲就和外婆孤儿寡母带着年幼的弟妹艰难度日,相依为命。
母亲眼泪汪汪地诉说着她的苦难,我仿佛听着遥远的故事,我抹掉眼泪转身又找小伙伴玩去了。
少年看母,尽唠叨。小时候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我已记不清母亲锄地、担柴的样子,记不清母亲割禾、插田汗流夹背的样子,我只记得她留着长长的头发,扎着两个大辫子。
我记得小时候的家乡很美,春天,到处绿油油的。田间有母亲插的禾苗翻涌着碧浪,有田田的莲叶,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亭亭玉立。山上,有母亲种的红薯、大豆和小麦,我在山间追着蝴蝶跑来跑去,我会摘几朵小花让她编成花环戴在我头上,我很开心,母亲也很开心。
秋天的家乡是黄灿灿的,我又会跟着母亲去晒谷场,收拾好谷子,看着母亲担着稻谷进仓,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我读书了,母亲又说,她小时候很想读书,外婆家重男轻女,她偷着站在私塾门口也要挨打,她只能边劳动边跟着伙伴学唱儿歌,扳着手指头学算数。
母亲无论她多辛苦,她总不让我帮忙,她总要我好好读书,工工整整完成作业。
我读初三时,教室在学校灯光球场旁的老木楼一楼,一天上午课间休息,我看见母亲穿着蓝色的布衫,提着几个煮熟的鸡蛋,坐在灯光球场的台阶上等我,她蓄着一头短发,身上沾满了桂花飘落的花瓣和清香,我已记不清她说的话,我只记得她又要走好远好远的路才会回到家。
我结婚了,有了小孩,母亲总把我的孩子背在背上,她告诉我,我也是在她的背上长大的。
她还记得有一次,我夜里发高烧,她借着朦朦胧胧的月光,深夜背我去找医生。母亲踉踉跄跄走在铁路道上,不小心被一根枕木绊倒,我们娘俩差点摔倒铁路桥下。
中年看母,鬓满霜,做饭烧菜,忙不开交,愁在秋心上。
后来, 父亲生病了,年迈的母亲坚持她自己护理,她扶着父亲学走路,有一回,她和父亲都摔倒了,她的额头被重重地撞在铁凳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鲜血直流,她都没有告诉孩子们。
父亲生前,喜平仄,通韵律,博览群书。父亲夜夜挑灯,勤耕笔,作诗赋,诗友常相会,堂前乐融融。正是,花团锦簇春意浓,平生无心惹东风,一夜吹落片片红,如画美景转眼空。悲也,父亲沉疴难愈,別妻抛子,驾鹤西去。
父亲病痛瘫痪六年,都是母亲她一人细心照顾,父亲走了,母亲坚持着守着这座老房子,孤独一人生活。如果我较长时间才看望她,母亲也会眼泪汪汪。
奈沧桑,多别离,鸿雁声断,遍倚阑干,尽凄凉。
当两颗泪珠滑落到我手上,我才收回我的思绪,我们很快到了母亲家,母亲早已在门口张望,她又摘了豆角、黄瓜、茄子,一篮子满满的蔬菜等着我,母亲笑容满面拿出她煮好的粽子给我们吃,问寒问暖,不停地叮嘱。
父亲的挂像在客厅里,我上前奉上水果,我走进母亲的卧室,书柜里整整齐齐排着书籍,父亲的手稿静静地叠放着,一尘不染,母亲她经常擦拭过。
我看着母亲,她总是笑容可掬地迎接我们,当我们又匆匆离去,她老人家又何等的凄苦,想到这里,我又泪眼朦胧。
常回故里享天伦,慈母针线织春晖。案头诗书今还在,父远游,不思归,孤母渐凋零,空惆怅,怎耐三更寒侵被?庭院清清,梧桐滴雨,落红点点诉离情。
当我们又要离开时,母亲送我们走了很远,在路的尽头,我还能看清母亲那扬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