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四 清醒时接近第二天的黄昏了,君悦酒楼的酒柜引陆四去见吕晋斐留下的人。
“你叫陆四是吧?公子爷看上你了,你收拾一下跟我走。”
“愣着干什么,回话啊!”掌柜拍了一下陆四。
“好。”
陆四离开酒楼的时候和来时一样,天色还未黑,外面有些人家和商栈店铺便点了烛火,火光时而照在陆四脸上,时而触碰不了他,他处在晦明中,像是看不清去路。
陈轩说:“祁先生知道什么是‘白夜’吗?”
“嗯?”
“它是在高纬度地区,出现的一种自然现象,黄昏和黎明相接。我嘞,觉得陆四就好像是生活在白夜中,曾经上天赐予他白昼,可是被人毁坏了,他只能继续在分不清楚白昼和黑夜的世界行走。”
祁衍终于认真看了眼陈轩,在这虚境之中他成长了不少。
吕府门前有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走进去正对的大堂上方挂着晏炀帝赐给吕家的牌匾,国之栋梁这四个字是晏炀帝的御笔亲书,是他赐给宰相吕乘焕的荣耀。
陆四跟着前面的人朝里面走,绕过风景无限的假山鱼池和大片的牡丹花丛,按理说这个季节不应该有牡丹花,就连君悦酒楼的牡丹花瓣也是去年收集的,不知道吕府是从哪里请的花匠竟有如此能耐。
吕晋斐在池边的亭台上休息,下人们在收拾掉落于地上的竹箭,另一边的画师早就为吕晋斐勾勒好投壶图正在作画。
“爷,人带来了。”
陆四不敢造次 ,学着那个人的模样拜见吕晋斐。
“这么严肃做什么,来得正好 ,不如先陪爷比试一下,如何 ? ”吕晋斐笑着走出屏风,来到陆四面前低下头说。
“莫敢不从。”
下人见吕晋斐走过来,连忙递上箭矢。吕晋斐拿过一支竹箭,右手摩挲了几下箭矢,“你叫陆四,是因为家中排第四吗?”说完,吕晋斐一箭掷中竹筒。
“好!”
“回公子,小人一直和我奶奶以及妹妹相依为命,这名字也只是胡乱取的。”陆四答完话,也掷了一箭,不过竹箭到了竹筒落下的方向有些偏颇,没掷中。
“哈哈,看来是爷拔得头筹了。”吕晋斐大笑,陆四平日打猎射箭挺准的,只是他没有想到投壶所用的竹箭和其他的不太一样,箭矢轻了些许。
“等到你在府中安定下来,爷准许你去将家人接到风林居。” 风林居是吕晋斐外面买的一间宅子,里面住了很多来他养的高手以及他们的家人。陆四没说话,吕晋斐嘴角依旧微勾着,第二箭射偏了,“怎么,你不愿?”
“不是小人不愿,只是她们都死了。”陆四跪在地上请罪,眉眼垂下 。
“哦?”吕晋斐扶起陆四,“爷的不是,提到不该提的,这样吧,你就住在府中,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来找爷。”
“多谢公子,不,爷,属下感激不尽!”陆四被带下去休息。
吕晋斐让画师把作好的画拿来看看,画上的吕晋斐嘴角一直噙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细节之处刻画得极好,栩栩如生,连竹箭的箭羽也能看清。
“爷,您为什么轻易让那小子住在府中?”
“没什么,只不过爷看他顺眼而已。”吕晋斐让人收起画作,他又笑着回到亭台的石椅上歇息。
“这些个古人净是黑心团子,没一个傻的。”祁衍莫名其妙感慨了一句。
“哈?”陈轩满脸懵。
不管怎么样,陆四算是成为吕晋斐的一个手下,将来凭着吕晋斐或许能获得一官半职,他会有机会找那几个官兵报仇的!只是陆四没想到他接下来的日子里,是没日没夜跟着吕晋斐吃饭喝酒逛花楼,时不时调戏街边的美人,和几个不识趣的纨绔打打架,当初流传吕晋斐嚣张跋扈一点都不为过,要不是他爹是宰相,这哪个爹兜得住儿子这般招摇,到处惹是生非。
“你们有的跟我也有几个年头了,当初我问过你们,要不要谋个官职,你们说不要,只是今日我还真的让从你们当中选几个去当个官,只是这个官名声有点差。”吕晋斐把人都叫到后山。
“愿为公子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所有人都愿意去,可见吕晋斐虽然是个纨绔,但对人心的掌控让陆四感到可怕,平时体温一向冰凉的陆四在这冬天里后背惊出冷汗,说不定吕晋斐早就洞察了他的意图。
“你们可要想好喽,黑衣禁卫现在人见人恶。”吕晋斐说。
“属下愿往!”
“那好,容我今晚想想,明日定下的人选立刻离开吕府,到了黑衣禁卫一切好自为之。”吕晋斐说。
陆四回去后没有睡着,他穿好衣服跪在吕晋斐的房间门口求见他,天空中正下着瓢泼大雨,巨大的闪电仿佛要割裂天空,耀眼至极。
“陆四啊,你有何事?”
“爷,属下恳请您让陆四前往黑衣禁卫!”陆四俯身跪地,给吕晋斐重重叩了一个响头,这个响头将陆四全身的傲骨尊严都付诸于冰凉潮湿的石板上。
吕晋斐打开门,“进来说吧。”
“属下有罪,望爷原谅!”陆四将事情缓缓道来,只是掩去陆知微其实是生死未卜的事实,只说她死了。
“陆四,我同意让你去,”吕晋斐笑了一声,“凭你这腔孤胆,真不像是寄人篱下的家伙,这些日子难为你了,不过去了黑衣禁卫恐怕你的日子会比在吕府难过千百倍。”
“陆四无以为报!”陆四叩首。
等陆四走后,吕晋斐走到窗边伸出手去接雨,“看情形,要下一夜吧?”
这样的吕晋斐和白天的公子爷不一样,于忠从房梁上跳下来,沉默地给吕晋斐披了一件外衣,他从不会过问吕晋斐的任何决定。
“阿忠知道我为什么对陆四不一样吗?”
“不知。”
吕晋斐眨了眨眼,笑着说,“从他的眼神,我觉得他合该和我一样,是肆意妄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