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谈及我的母亲,在某个刹那间,很深很深地感觉到:笔尖与心流是凝固的……
或许,对于母亲,我内心藏着太多欲言又止的语话,藏着太深欲表达而又未表达的情感。
母亲,在我的生命里,除了感恩她给予我这个生命体之外,对她,更是疼惜。
先来说说母亲第一个18年。
母亲是1947年出生,排行老二,家中上下共有7个兄弟姐妹。在那个不怎么温柔的多事的年代里,人却懂事得很早。
一如母亲和她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大姨,两姐妹在年幼时已经懂得体恤长辈,主动承担起相当一部分的家务。
母亲16岁的时候,一夜间,一张“知青下乡”的通知书彻底打破了这个虽然贫穷,但却宁静的家庭。
通知书上说,每户家庭要派出一名子女投入到知青下乡的队伍中去体验农村。那一夜,我想心细的外婆可能是辗转反侧,长夜难眠的。因为她要决定到底是送出哪个孩子。
纠结的思绪,是最最折磨人的!
次日,外婆拉着母亲说:“你姐年纪比你大,如果现在下乡了,以后回城里,年纪更大了,嫁人就困难。你才16岁,哪怕在农村待个三、四年回城,结婚也不晚的。”
就这样,母亲默默收拾着行礼。第二天,含泪告别外婆,由外公将她送到迎接知青下乡队伍的大车上。这辆车一发动,带走母亲,带走一个少女,带走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十八年。
母亲在农村的生产队里,始终是那个最最听话,最最努力,最最服从安排的小姑娘。而她所做的一切,只为心中埋下愿望种子:早日回到城市。
我们人类的单向思维是纯朴的,认为凡人凡事的“善果”,源于自己作为的“善因”。母亲亦如此!她力争做好人,做好事,干好活,念想与期待某一日在知青返城的名单上面看见她自己的名字,如此,已罢。
然而,日复日,年复年,却盼不来回城的日子。村里有人说,是母亲家没送礼给村官;还有人说,像母亲这般勤劳的人,应该多留下几个。于是,母亲被滞留农村18年。
18年的一个人,归心似箭的苦闷和煎熬。几经波折,母亲终于回到她18年中不停思念梦回的城中家里……
再来说说母亲另一个18年。
18年前,亲爱的外婆去世。当年外婆久卧病床,那时也正好母亲退休,也因着这个理由,母亲服侍外婆,直到老人家离世。
外婆生前,是虔诚的基督徒。了解过基督教的人都知道,信奉基督的人,将来百年归老的时候是要进入天国的。待安妥外婆身后事,母亲确决拿起外婆的《圣经》走进教堂,经过洗礼。
我问母亲,以前外婆和基督教的姊妹无论如何劝说,你都不愿意去洗礼,现在怎么想到正式信奉了呢?
母亲仅用五个字回答我的问题:和外婆团聚。
如今,母亲信奉基督18年,因为一个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心意。
我的母亲一生仿佛都在为别人而活。我特别想问母亲:“亲爱的妈妈,你的心里可曾有过你自己?!”
笔触间,记录着母亲和她的两个18年,既是苦不堪言,又是弥足珍贵。也许人生,也许生活,就是如此交错,如此交织吧。
——写于2017年11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