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励志小说 至爱 流年

                                                                          至爱 流年

   我没想到会这样见到肖龙。彼时是2004年9月18日,我的24岁生日,同时也是我母亲的祭日。在这样一个充满泪水的日子里,他带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一脸的诧异与惊喜,而我却神色漠然的望着他。

                                                                                一

   2003年9月的一个夜晚,我乘出租车急匆匆赶到医院,推开急救室纯白色的大门,紧紧揪住医生的手,“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吧!”我盯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母亲,哀求道。

   医生怜惜地瞧着我们母女俩,一言不发。

   我像疯了一般扑到母亲的床边。此刻,她仿佛一朵凋零的月季花,黯淡无神的双眼深深陷进干瘪的眼眶内,白皙的一张脸因病痛变成紫灰色,不带半点的生气。

         我望着母亲瘦弱的模样,心痛如割。

   母亲看见我,蠕动着身体,吃力的扒掉鼻口间的氧气罩,抓住我的双手,使尽全部的力气说道:“雪融,妈恐怕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坚强的活下去。”看着生命即将终结的母亲,我泪如雨下,使劲的直点头。当母亲挣扎着说完最后一句话,我知道天使将要带母亲去往遥远的天国,远离这纷扰的尘世。我见到母亲嘴角边勉强露出淡淡的微笑,这是泪中带血的微笑,亦是她留给她唯一亲人的最后一次微笑。

   有时候,人的力量那么的微薄!生命可以顷刻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对于生我养我的母亲,尽管我想竭力去爱护她想给她幸福,然而面对凶悍强大的死神,我的力量始终却是那般的微乎其微。

   我把脖子上的“等待”,一同放入母亲的骨灰盒里,这样她就不会感到孤独,可以长眠于地下。这枚“等待”其实是做工精巧的紫砂瓶,瓶口镶有一圈金边,有一个小狗塞端巧塞住瓶口,严丝合缝,煞是好看。紫砂瓶瓶底有一棵树被一枚戒指包围着,图案精细,意韵深远。那是肖龙去英国留学前送给我的。

                                                                             二

   那年我和母亲搬到种满梧桐树的家属院。

   炎炎夏日,烁石鎏金。疏桐枝头,蝉不停的叫嚷着,感觉异常的烦躁。

   母亲和舅舅忙进忙出的搬东西,多邪恶的天气!燠热的如蒸桑拿,母亲身上的衬衣被汗水打湿尽透,狼狈的可以看见白色胸罩的轮廓。

   幼小的我眼睁睁瞧着母亲。母亲有着标准型的瓜子脸,明亮而又忧郁的眼神,不过才四十初头就伶仃孤寂,缺少男人的关爱。

   而那时的父亲正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在遥远的英吉利岛过着不被人们祝福的生活。他们的恋情是在阴暗的角落里滋长开来的,永远得不到光明的洗礼,要不是我母亲心地纯良,他们是很难在一起的。

        当母亲瞅着面前那女人,直视着没有自尊跪在地上的父亲,她知道,那一刻感情已然支离破碎,永不存在了。母亲在协议离婚书上签上字,然后收拾行李带着我踏出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家。我甚至怀疑过自己是否有过一个家,或许那只是美丽的泡影,浮泛虚无,身后传来那女人得意放浪的笑声。

   母亲忍气吞声,木然拉着我向外走。 我愤怒的如同一只小狮子,决不允许任何人欺侮我的母亲。我突然挣脱母亲的手,大踏步跑回去,一巴掌掴在那女人脸上,干净利落。她大概意想不到我一个小女生,竟如此胆大。那女人伸手捂着脸颊,气得直哆嗦,猩红得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雪融,你也太不懂事了,怎么可以打阿姨?大人的事你不懂!”父亲轻声斥责道。我哼了一声,“你已经不是我的父亲,你无权教训我。这个女人毁了我的家,一巴掌算是便宜她了。我恨你们,我以后永远也不要见你们。”我瞥了一眼无言以对的父亲,朝那女人狠狠瞪了一下,转身向母亲奔去。

   那次搬家,我们母女住进已经过世的外婆家中,舅舅特意买办了一些家什物品,以填充我们生活当中的日常之需。我瞧着母亲孱弱的身体搬上搬下的辛劳,跑过去帮忙。母亲见我一脸涨红的样子,莞尔一笑,“雪珍,站到一边去,这些事让大人做!”我一向是母亲膝下的乖乖女,只好退到一旁。

   到了下午,总算将所有的物品搬完。舅舅给钱让我去买冰激凌解渴,我飞快地朝外面跑去,回来的路上,却遇到了几个小混混搂肩搭背的堵住去路,正在我为难的时候,对面过来一个高大威武的男孩——三七分的头型,浓眉下一对明亮的眼睛宛若秋霜,透彻的似乎可以洞穿一切,一套泛着白丝绸缎光泽的运动服,帅气而又显得健硕。当那个男孩挺身而出替我解围时,我竟漠然的走掉了,内心居然没有丝毫的感激和内疚。同时,身后传来那几个混混的叫嚣声和那男孩的咆哮打斗之声。

                                                                            三

   我的生活安定后,母亲为我办好入学手续,我开始进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当中,我被分到3年级一班宽大的教室里,而万万想不到和我邻桌的竟是替我解围的那个男孩,我没准备向他道歉,依然熟视无睹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虽然偶然会自心底涌现一丝几缕的柔情,然而父亲薄情寡义背弃善良母亲的行止,却长久烙在我的心底,兹兹冒着轻烟,淬炼着我的心灵,以至历久弥深,从而使得我对周围所有的人一无好感!

   他一本正经默默地注视着我,等了半晌见我冷冷的爱理不理的样子,终于沉不住气,说,“哎,我说姑娘,你不觉得上次少说了声谢谢吗?”

   “我有要你帮忙吗?”他大概被我这话噎得够呛,老半天才指着我笑笑说,“同桌,你还真够……嘿嘿!”他干笑了几声,跟着又说,“我说同桌,那你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白了他一眼,“想知道本姑娘的名字?好,我告诉你……,我叫‘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记好了。”我丢下这句话,当即走出教室。

        我讨厌这里的一切,更莫名其妙地讨厌那位曾经替我解围的同桌,可是尽管我讨厌他,想极力的回避他,可他总像阴魂一般,挥之不去。后来在一次校外写生中,他再一次走进我的世界。

   在很久一段时间内,我开始非常喜欢树,因为它可以一辈子伫守在同一个地方,伸出左臂右膀为人们遮风挡雨避暑纳凉。粗直虬劲的树干足以显现它的独立和强大。在我的画里,树画得最多,也很青翠欲生。可我更喜欢在属于自己的画地松软的泥土里画树,那样会更有真实感,并且带着泥土的清香。通常画树,我只画一棵,一棵感觉满意的树,否则,我就把泥土恢复成原样,全盘重画。

   青绿的田野广袤无垠,开阔的视阈之外,兀然孤立着一株参天大树。我坐在三丈开外的画地旁,用木棒在盘散的画地里,描摹勾勒,一笔一画现出大树的躯干和枝叶。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小姐,在画树啊,不错嘛,只是光画树没有陪衬,是否太单调了些?”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令我讨厌的家伙已悄然站在我的身后,抱着臂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端详着我画得树。我回头怒视他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你……画树啊!”他狡诘地笑着回答我,从我旁边捡起一根树枝,快速而熟练的画了同样的一棵树,说,“一棵树孤零零的,如果旁边再有一棵做伴,一起茁壮成长,该有多好啊!”

   啪!一记耳光落在他脸上。我愤怒地喊叫,“一棵树可以茁壮成长的,不需要另外一棵,不需要,不需要!”我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火,以至浑身都气得颤颤发抖,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双手,认真地说道,“林雪融,请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其实你身边有许多关心你的人,想要给你温暖,给你快乐,给你人世间美好的一切……”当时他对我说了好多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话,如同三月里的春风,周身舒泰,空前的适意感拂上心头。那时侯多么需要有个人的肩膀来靠,四肢酥软,心思停顿,甚至没察觉到他是如何得知我的名字?脑海中只是反反复复思索着这些年来,为什么会多愁善感郁郁寡欢的因由。

   是呀,曾几何时,我又何尝不是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呢?然而父亲的离去,母亲多年来的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因而失去家庭应有的人伦之乐,则深深触动着我的心灵,使得我对周遭所有的人产生莫名的憎恨,不容许任何人介入到我的生活当中来。那一刻,他突如其来闯入我的世界里,抓住我的手,给了我莫大的关爱和宽慰,我强烈地感觉到他身上的男子汉气息,在渴望温暖想要人依傍时,我迷醉般被他搂进了他那宽阔厚实的胸怀里,头靠在他的肩头竟似要睡着了。

                                                                               四

        自打那次起,我知道他名叫肖龙,一个富商子弟。由于他家离我们家属楼不远,几月相处下来,使我对他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他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我也逐渐不在拒绝,只是一任如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肖龙个头很高,长得英气十足,虎虎生威,常来我家帮母亲做些力所能及的活,为此母亲总是不好意思,“你看看这孩子,每次过来都不闲着,真是叫阿姨过意不去。来,先坐下喝瓶可乐,等会儿阿姨给你做糖醋排骨。”“不用了,阿姨,我还是回家吃!”

       “妈,人家肖龙吃得是龙虾,哪瞧得上咱家的排骨?”我整理着卧室,像对母亲又像是对肖龙说着讽刺的话。

       “你看看这孩子,怎么这样说你肖龙哥?唉,她从小就这脾气,甭见怪!”

       “哪里,阿姨,我真的得走了。”肖龙说着话,披上外衣,母亲兀自说个没完没了,“肖龙,以后想吃啥就跟阿姨讲,千万别见外,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肖龙连声应承着走出屋外,母亲目送着肖龙的背影,喃喃地说,“你看看,多好的孩子,就不知有没有女朋友?”我一听顿时急了,跺着脚叫道,“妈!”肖龙忽然回过来瞅着我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然后挥手下楼。

        初中毕业,我辍学在一家西餐厅做服务生,肖龙在远东上高中,每逢周末他总来我家,说要帮我补习功课,我不耐烦了,“都上班了,还补习什么啊!”“可你总不能端一辈子盘子吧!不趁年轻多学些知识,以后可怎么办?”“我怎么办管你什么事?你家里条件好,可以继续上学深造,可我呢?我不早早出来上班,难道要我妈借外债吗。”很快我们均陷入到长久的沉默当中,谁也没在言语。

        两月后,通过我的努力,我被所在的西餐厅提升为领班,可我并不高兴。自从那次的争吵,肖龙有一阵子没来我家了。职称的提升,我的工作压力也相应大了起来。母亲似乎觉察到我工作的负荷,当我拖着一天疲累的身子回到家中,母亲端上热气腾腾的冬瓜排骨汤,放到我的床前方桌上,道:“雪融,上了一整天班,一定很累了,来,喝些汤补补身子……唉,真是难为你这孩子了。”说着母亲先禁不住眼圈红了。

       “妈,你怎么啦?”我见她神情异样,急切地问道。母亲背转身道:“没,没什么?”

       “妈,你怎么哭了。”我赶到母亲的面前,看见她眼角扑簌簌的泪花,追问道。母亲连忙伸手拭去眼泪,勉强笑道:“都怪妈没用,没能耐挣钱供你上学,要你上到初中便去工作,妈对不起你!”母亲说得很伤感,椎胸泣血的伤痛瞬间泛上心头,

       “妈,你怎么这么说啊?早出来上班并不见得是件坏事,你就别难过了,听听,这会子我的肚子早就饿的呱呱叫呢!” 母亲微笑着,帮我盛汤,“雪珍,这排骨汤是你最喜欢喝的,赶紧趁热,多喝些!”我鼻翼翕动着叫道:“好香,妈,你也快吃点!”母亲用筷子夹着一块排骨,放进我的碗里,“妈就想看着你吃,自打你爸走了,妈已经很长时间没给你做了。”我听到此。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滴进碗里,咸咸的,一如那碗排骨汤。

        和肖龙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我家楼下的梧桐树下。他打电话约我出来,说是去英国留学。我挂掉电话,犹疑了片刻,决定还是去见他。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正式接受过肖龙的约会。那次,我穿上了已经很久没有穿过的白色连衣裙。这套裙子只是在父母没离婚前,一家人郊游时才上身的穿着,没想到在和肖龙分别之际,却重见天日!

        梧桐树下,肖龙远远的凝视着我,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雪珍,你这身裙子真漂亮,真想不到你会出来见我,我很高兴。我明天就要乘飞机去英国留学了,我会常常想念你,等我学成归来,一定会来见你的。

        我静静凝立当地,怔怔地瞧着他,内心如海底的潜流上下翻涌。只见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别致的小瓷瓶,握住我的手,将它连同他的手温一齐传到我的掌心,深情属意,而我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任由情感的涟漪在心湖中荡漾。

                                                                                五

   我所在的西餐厅,几年下来,我一路升任为经理,生活便相对的变得稳定和宽裕。

   空暇时间,我常一个人去“小蓝鲸”咖啡馆小坐。那里刚开业不久,生意却非常好,上下两层三百左右平方,桌椅皆是由咖啡色的树藤制作而成,坐上去有种空软舒适的感觉。中央大厅摆放着一架钢琴,供客人弹奏,正前方粉白色的一面墙,如同巨大的记事本存留着过往客人的文字告白,充分体现老板别出心裁的经营理念,非常迎合现代人的口味。

   我选择了临窗的一角坐下,要了一杯卡布基诺,一边独自啜饮,一边凝视窗外。当年梧桐树下和肖龙辞别的情景历历在目,可如今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再也看不到那片梧桐树了。那一排家属院被扒光成了繁华的女人商业街,耀眼的服装店内有昂贵的“蕾丝胸衣”和“凯琳凯丽”的低腰裤,“肯德基”“汉堡”的诱人,吊足了中国人的胃口。

   小蓝鲸的音乐电视正在播放周杰伦的“东风破”,非常流行的“RNB”曲风,古典忧郁的歌词,散慢的旋律加上二胡的独奏,使整个MTV从音质到画面都迹臻完美。

   从MTV收回目光,投向那面记事墙上,细读那些青春优美的字眼,那些天真的告白会使人不经意会心一笑:五月流金的岁月,榴莲香漫过我们的心篱,绽放无数的落红,撒满香径。晓岚,你愿意进驻我的心篱,共慕这花样的时光吗?

   ……

   逐一品读这些文字,心香一瓣,直达感情深处。

   看到第三行,我的心突然一跳,因为那上面居然有肖龙的名字。

   我的男友今天将要远航归来,我约他在这里相会,决定表达我深深地爱意。肖龙,和你天涯相隔的日子里,我想你想的发了疯。署名:阮紫云。

   天呐,这该不是巧合吧!肖龙私下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位痴情女孩惦念着。内心复杂的情感,剧烈地撞击着我的心房,潮涨般的失落感在胸腔间剧烈的滚动着。我一字一句斟酌其间的深意,最后决定在这里等待着这位署名阮紫云的女孩,并期冀肖龙的出现。

                                                                          六

   2004年9月18日,小蓝鲸咖啡馆,肖龙和阮紫云并着肩,俨如一对情侣步入咖啡馆幽雅的大厅。

   我独坐一隅,怔怔地注视着肖龙和那个陌生的女孩。他是什么时候回国的?为什么不来见我?他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孩?为什么瞒着不告诉我?我的心如波浪般起伏不定,泛起莫名的伤痛。

   肖龙不经意间瞥见窗口的我,突然全身一颤,如遭电击,“雪,雪珍……”他颤抖着喊出我的名字。他,变了。西哈曲风的服饰,板栗色蓬松的头发,不再是五年前的三七分头型,一派雍容华贵的样子。

   那个陌生的女孩敢情就是“记事墙”上署名紫云的姑娘,卷曲金黄的烫发,和肖龙一样的蓬松,鲜明华贵的西式套裙,显得格外洋气。她一手亲昵地挽住肖龙的胳膊,用疑惑娇横的眼光打量着我。

   我冷冷一笑,显示出很不友好的样子,冲着肖龙劈头问道:“她是谁?”尽管我心潮澎湃,但脸上却表现出奇的冷静。

   肖龙尴尬的望着我,讪讪地道:“她是我留学时的朋友。”“是女朋友吧!”我不动声色的反诘道。

   阮紫云抢白道:“是女朋友又怎样?你倒是什么人啊?”我撒娇卖横的样子,让我想起破坏我家庭的那个女人。

   “肖龙哥,咱们赶紧进去吧!伯父伯母还在等着我们了,别理她!”阮紫云拉住肖龙的手,径直朝里走去。肖龙回头只说了一句话,“你不要误会,回头我再给你解释清楚!”“解释什么呀?今儿我专程请伯父伯母谈咱们的婚事。”阮紫云清脆的声音弥散开来,无异于响遏行云,在我的耳膜里回荡。

   最后肖龙一脸的无辜状,身影消失在灯红酒绿间,变得悠渺飘忽,不可捉摸。

   走出小蓝鲸,已是黄昏。初秋的九月还残留着暑夏的余热,而我却感到犹如冬日般寒冷。徘徊于红绿灯闪烁明灭的车流闹市,我的双腿一如僵尸般僵硬。

   一辆的士从我身旁如风般呼啸而过,扬起一股夹杂着汽车尾气与浑浊的灰尘气息,呛的我胸腔将欲炸裂开来,难受、压抑,几乎窒息。

   回到宿处,空荡荡的屋子,死寂的没有半点鲜活的生气。我久久凝视着桌前母亲的遗像,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七

   一大早刚上班到店里,就被同事王婷叫住没头没脑地问道:“林雪融小姐,老实交代,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瞒的我们好紧!”我被问的莫名其妙,“搞什么啊!我哪有?”“还装,拿去自己看吧!”

   15592772879,王婷给了我一个陌生的手机号,“人家可说是你的男朋友啊!打电话时你不在,叫你给他回个电话……嘻嘻,他人长的帅不帅?透漏透漏?”我望着她一脸的鬼样子,阴阴地笑,不禁啐了她一口,不明白究竟什么人瞎闹腾,径直走到一边,用手机拨通号码,那端传来的却是肖龙的声音,“融儿,融儿,是你吗!我是肖龙,你下班后来小蓝鲸,我要向你解释清楚……”我没等他说完,便挂掉了电话,心中再一次剧烈的跃动,要不要去见他,要不要听他解释?一上午的思想交战,我最终还是决定去见他最后一面。

   下班后走出店来,人事浮华,喧嚣嘈杂的城市浸染在绯红的夕阳下,庄穆肃立,不远处的天台下,一个伟岸的身影正端挺地鹄立着,是肖龙。他远远看见我,满心欢喜跑过来,想要给我一个热烈的拥抱,却被我冷漠的推开了。

   肖龙惊异的瞧着我,过了老半天才道:“融儿,其实你误会了,昨天的那个女孩只是我一个普通的同学,我刚下飞机,我的老爸老妈便定下了小蓝鲸的包间,准备给我洗尘接风,那个女孩说得话,也许是她的一厢情愿,在我心里真正喜欢的是你啊!”

   “你知道吗?在英国留学的几年里,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念着你。我天天给你写信,可是我每寄出一封信,都被一封不动的退了回来。一封封退回的信,信封上不是印着地址有误,就是写着查无此地已搬家等字样,可是我还是坚持写,要把英国的一切告诉你,要和你一起分享……”他忘情的说着这些话,顺手从胳肢窝捧出厚厚地一沓信,我默默无言的瞧着那些黯黄褶皱散发着纸页清香的信封,禁不住又一次泪流满面。

   肖龙怜惜地一把将我拥入怀里,我的脸埋在他的胸前,清晰的可以听见他那颗蓬勃跳动的心脏,脸颊火热火热地仿佛彼此在冬日里的草地上围着熊熊的篝火,起舞跳跃,暖意融融。

                                                                               八

   不知何时,我的办公室坐进来一个年轻娇艳的女子,一眼瞧出来是阮紫云。她斜倚着身正悠闲地靠在办公桌前的转椅上,见我进来立即装作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林雪融小姐……噢,应该称林经理才是!”

   我没好气地沉声道:“非常抱歉,私人之地概不会客,请你出去吧!”跟着我向外喊道:“王婷,是谁让客人进我办公室的?”王婷跑过来一愣,正待说话,阮紫云却抢着道:“林经理不要生气,我是来预定酒宴的,等再过一星期,我的父母将会和肖龙的父母商量着我们的婚事。我知道你和肖龙的关系非同一般,可是我还是不忘告诉你,我才是肖龙哥的最后归属、他父母眼中的儿媳。因为只有我,才可以在事业上,帮他青云直上,飞黄腾达,你能吗?”说完得意地笑。

   我面无表情,淡淡道:“你爱怎么着怎么着,请你出去!我还要工作了。”到这份上,我已经懒的在跟她理论。阮紫云好话说尽,占尽了风头,这才洋洋自得大摇大摆地走出店去。

   上天真的喜欢开玩笑,两次在小蓝鲸遇见久违的人,在我见到父亲的一瞬间,他似乎惊呆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是……是你?”我拼命按奈住内心的激动,吃惊地望着他。

   父亲看起来苍老多了,岁月的风刀霜剑在他冷峻的脸上划开了几道凛冽的觳纹,依稀留着坚硬的胡须和年轻时英俊轮廓的脸庞,似已历尽沧桑,变得落魄而陌生。

   我们沉默了一会,不远处忽然有一个女人尖声喊叫,“沉柯,还不块过来,你要老娘等到几时啊!”父亲低声应承着,在那女人尖厉的语气下,竟然出奇的乖顺服贴。

   父亲百忙中又问,“这些年,你和你妈过得还好?”我一听到父亲提及母亲,不禁一个颤栗,却执拗地佯称道:“我们过得很好,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

  父亲舒展着眉头,哀叹着走开了。

   我坐在小蓝鲸的临窗位置,仍旧喝着杯中的苦咖啡。过了一会,只见父亲巴巴地跟在那女人身后,下了楼梯。随同的还有阮紫云,她像一只温顺的波斯猫腻歪在那女人身旁,朝外走去。

   只见那女人指手画脚道:“沉柯,你可听好喽,咱家紫云可是铁了心喜欢上肖龙那小子,你要不说服你那丫头趁早离开肖龙,老娘便立马和你离婚!反正老娘有的是钱,离开你照样会过的有滋有味!”

   父亲似乎急了,“可儿,这男女之事是你情我愿勉强不来的,肖龙喜欢谁不喜欢谁完全是他个人的事,我怎么能从中调停?再说雪融这几年已经长大了,恐怕早就不认我这个爸爸了,又哪能听我的话啊!唉,我实在欠她母女太多了。”

   那女人立时暴跳如雷起来,“什么,你还念念不忘你那前妻是不是?你要疼惜那丫头,干脆不要跟我们过了!我当年为你付出那么多,难道还比不上那个黄脸婆吗?紫云,咱们走,他要不给你搞定这事,妈就豁出去和他离婚!”

   我耳闻父亲和那女人的谈话,脸上的肌肉禁不住剧烈地牵动着,一时间百感交集。

   父亲偷偷朝我这边瞧了一眼,然后行色匆匆跟在那女人屁股后面,走出了小蓝鲸。

   我掉转头隔着透明的玻璃,但见阮紫云母女钻进门前停放的蓝鸟轿车里,等都不等父亲便扬长而去。

   父亲兀自大声叫道:“可儿……可儿……”

   天呐!父亲弃母亲而去,难道追求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此时此刻,对于父亲的处境遭遇甚至说是下场,我没有丝毫的快意,相反为父亲感到难过和悲哀,是他一手舍弃这个家,背叛了我可怜的母亲,所得到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我虽然仍旧痛恨我的父亲,然母亲临死前所说得话却不停地在耳朵里回响,叩击着我善良脆弱的心灵。无论如何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作为他的女儿,我又怎能忍心眼看着父亲被那女人所遗弃而变的一无所有?可是要让我为了父亲而舍弃肖龙,我又如何甘心?一想到肖龙,我的心便难以自已,空前的彷徨和不安在胸中倒海翻江般四下冲突,整个思维似乎在一瞬间凝固,脑袋突如其来的剧痛起来,突然眼前一黑,嗡的一下,一根神经仿佛突然绷断,登时不省人事。

                                                                                   九

  等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雪白的担架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花被,脑子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一阵时有时无的疼痛在满脑子里游走,飘忽不定。

  我转过头,看见一人坐在我的床边,竟是我的父亲。他见我醒转,耷拉的脑袋顿时抬起来,满脸的喜悦之色,“雪融,你醒了,大夫大夫!”

   一名医生和名护士闻声过来,关切地问我,“现在还头痛吗?”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小蓝鲸突然头痛而昏厥,只是惊讶地瞧着父亲,机械地对医生点着头。

  只听医生道:“你刚做完手术,需要静养。虽然你的脑瘤属于良性,但如果再受到外界的刺激,很可能会再度恶化。”

   什么?我患了脑瘤?做手术?天呐,怎么会这样?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当真令我措手不及,没有一点的思想准备,父亲似乎看到我脸上的惊惧,忙劝慰道:“雪融,不要担心,你现在已成功做完手术,没有什么大问题。好好修养,什么都不要想,天塌下有爸爸顶着……”

   霎时间,一股火焰在胸间燃烧蹿升,我望向父亲,他那经历过风雕雨凿的脸突然变得那般清晰,纵横沟壑的纹理布满额头,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充满着热切的关怀之情,仿佛要在一瞬间释放开来。我眼圈一红,泪水止不住在眼眶里直打转,我别过头去,不愿父亲见到我此刻的样子。当眼泪滑落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母亲给我做的味道咸咸的排骨汤。窗外,一株梧桐树在风中摇曳,传来轻微的沙沙声,犹如肖龙的呢喃呓语,弥泛心迹。那一刻我伤痛之极,也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尾声

   2004年10月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

   我辞了经理一职,并交给我的同事王婷的一封写给肖龙的信。

   王婷依依不舍地将我送出店外,陪我一路走着一路说着话。

   “雪融姐,你要南下了,为什么不给你的男朋友道声别啊?!”

   我凄然摇摇头,心中一痛。

   王婷见我这般,鼻子也酸了,似乎要对我说些什么,却忍住了狡诘地笑了笑,问道:“那你啥时回来啊?我一准来接你。”

   我勉强一笑,道:“也许过上几年我可能回来,我只是想把这段感情忘记,一切重头开始!”

   王婷黯然道:“雪融姐,你也真是的,把所有的痛苦都窝在心里,何时为自己打算来着。”

   我只是苦笑,拉着王婷的手做最后的道别。“王婷,谢谢你一路陪我走到这里,有生之年我一定回来看你!我订了下午两点的飞机,你就不用再送了。好妹子,多保重!”我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向她一招手,拉着行李箱,直奔机场而去。

   登上机舱的那一刻,我的心似乎顿时间被掏空了。在感受到飞机带着巨大的轰鸣声飞上天空时,我身子猛烈地一震,坐在空软的机座里,从机窗向外眺望,我所在的城市渐渐离我越来越远,开始升腾到了一个蓝晶晶的空天之上,身边大朵大朵的云彩笼罩着我的世界,空蒙的雾气缭绕回旋,我只觉脑海里白茫茫一片,不知此身何身,将要向何方?

   班机里,空姐面含微笑一一察看机客的安全状况。

   突然间,后舱一片哗然,“先生,先生,请您坐回原位,不要在舱内走动!”

   我忍不住回头顾盼,只见一位年轻高大的男子正逐次巡视着机舱里的乘客,一步一步走向前舱来,额头斗大的汗珠子汩汩地往下滴,一脸的焦躁之状,那人竟是肖龙。

   刹那间,我惊得呆了,忍不住叫出肖龙的名字。

   肖龙听到我的呼唤,大大地眼睛里闪现出惊喜的光芒。“融儿,我……终于追上你了!”接着他飞快地冲到我的身前,不顾众目睽睽一把抓住我的手,半跪在舱里,用眼睛盯着我道:“要不是王婷及时告诉我你的去向,险些就追不上你了。雪珍,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为什么要舍我而去?”他一连串地追问,使我显得紧张而又局促不安,胸中蓦然升起一团炽热的火焰,眼泪忍不住便要夺眶而出。

   我万万没有想到,肖龙会追上我。我是为了我的父亲为了我九泉下的母亲,而决意舍弃这份感情,尽管我有太多的不舍和不甘,尽管我想极力挣脱出这段几经波折的爱情,可是最终我还是无法避免的和我所爱的人纠缠到了一起,我不知道这段感情最终会成什么样的结局,在未料的日子里,我无法预言我的幸福和未来,但我可以预言肖龙是真的爱我的,是那种天长地久至死靡他的生生之恋。

      【作者按】这篇小说是我多年前的习作,文字生涩,但情感饱满,是改编自我同事的亲身经历,同时还拍成了电视,如果喜爱这篇小说,为林雪融的故事所感,还可以欣赏以这篇小说而改编的影片。感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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