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每到腊月廿十里,漫天雪花已将故居老街粉饰上一层银妆。扫尘除旧,贴完春联,就该是炒苞谷籽了。那些天,老街上不渐断地响起炒苞谷籽"呯呯"的炸响声,浓郁了老街的年味。
守望了一年,我盼到了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美食",眼巴巴地守在灶台前,渴望而兴奋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大人炒包谷籽,温暖了我久远的记忆。
以前老街上的街邻日子都穷,能吃饱肚子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春节是万家团圆,老百姓最看重的节日,人来客往的,日子再难,总得拿出点象样的东西招待客人。所以,炒苞谷籽待客便成为过年前每户人家必不可少的传统项目。其实,炒苞谷籽主要是大人给娃儿们过年准备的哄嘴巴的零食,拿母亲的话说,“过年不炒点苞谷籽,你出去向到别人吃,还不羞死个先人板板”。
说是炒苞谷籽,还要炒胡豆,炒豌豆,炒红苕干,有的地方还要炒阴米,凡是家里能拿得出来的杂粮,都趁着一股热乎劲一并炒了。
我家炒苞谷籽都是在吃过晌午饭以后,阳光从屋面上的几匹玻璃亮瓦,敞开的二扇大门流淌进堂屋,灶台的采光效果最好,也能省下点灯油钱。
在炒苞谷籽的诱惑下,我老实地坐在大门的门槛上,一个劲儿地催促母亲赶快些炒苞谷籽。
母亲把灶膛里压火的湿灰煤拿火钳子捅开,一股浓烟吸进烟道,屋顶上便升起了炊烟袅袅。又从碗柜上方找出那罐炒了很多年苞谷籽,已经变得黑油油的细黄沙,倒进已经温热的锅里,灶膛里的火燃烧的正旺。母亲用铁铲子翻动锅里的细沙,不一会功夫,黑黑的沙子发热起了轻烟。母亲麻利的把一小搪瓷碗苞谷籽倒入锅内,趁着火势快速地翻炒,苞谷籽在热沙里受热均匀,十余分钟后,就听见"哔哩啪啦"的炸响声,是苞谷籽在欢快蹦跳"开花。"母亲赶紧用筲箕盖到锅上,掀开一角缝继续翻炒,二三分钟后炸响声静下来,锅里开满了略带金黄色的"苞米花。"母亲把锅里炒熟的苞谷籽迅速倒进筛子里,将黑沙筛下,留下半筛子的苞米花,热乎乎的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堂屋。。
"吃吧。"母亲抓起几颗炒包谷籽放进我的小手里,怜爱地笑着说。
我把还有些温热的炒包谷籽放进嘴里,舌头不停地团着,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股浓浓的年味就在炒苞谷籽的清香和母亲的微笑中散开了。
炒胡豆和炒苞谷籽的程序一样,只是要提前用翻滚的开水把胡豆泡个把小时,胡豆坚硬的外壳手感有了皱纹,摊开晾干备用。这样胡豆在沙子里均匀受热才会充分膨胀,炸裂开一个个小口,用牙轻轻一"咬",皮就掉了。趁温热吃,口感独特,酥脆化渣,香味绵长,满口生香,大人娃儿都爱吃,一吃起来就停不了口。碰到个别没有开口的炒胡豆,在舍不得也会弃之一旁,小时候我试着吃过,坚硬的"哽"牙,嚼都嚼不动,还给取了个冷酷响亮的外号"铁胡豆",实在不讨小娃儿爱吃。
有这么一句话: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故居老街对我来说是特别的存在,青年离家,纵使双鬓斑白,故乡萦绕在心头永远不曾淡去。老街的过年炒苞谷籽,炒胡豆……这些小小的炒干货,承载了我太多的回忆。至今,每年的春节我都会到市场上挑选点颗粒饱满的苞谷籽,胡豆买回家,采用同样的炒制程序,只不过将细黄沙改革成了干净卫生的食用盐吧,炒二锅童年喜爱的"美食",嘴里嚼着炒苞谷,炒胡豆细品慢咽,以慰岁月捎不去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