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鲁克说,书上没有知识,书上只有信息,知识是在特殊工作和行动中运用信息的能力。
第一次看到管理学大师这句名言,天资愚钝的我没来得及五体投地,我想的是,那知识到底在哪呢?
且不问庄严神圣的图书馆里有没有知识了,唐玄奘匹马西行走天竺,带回来的难道也只是一摞信息吗?
这词听着就磕碜。
但我很快就清醒了,因为我找到了一个鲜活的例子来证明德鲁克这句话的正确性,这个例子就是我。
我本人啊,几乎每天看书,看公众号,知乎也没少刷,泡在大量文字信息里,但我有多少知识呢?我是知识分子吗?我即使厚颜无耻说我是,也没有任何人会相信吧。除了我那年过八旬、一生都在农村生活的外婆。
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掌握很多知识,看上去我很求知,求是求了,不知还是不知。
发现这个深刻的问题后,我没有气馁,决心继续求索,自己在求知的路上步履不前,到底是因为踩了哪些坑?
「收藏者谬误」
这是我第一个想到的坑。
从初中开始,我就喜欢在书店里转悠,除了小说区,也常在教辅书书架边流连,遇到编排合理、讲题清晰的教辅书,我就忍不住买入,哪怕花掉原本打算买足球杂志的零花钱也在所不惜。学习才是头等大事。
这些书,刚拿到手时,被我看成是披荆斩棘的利器,「一点寒芒先到,随后猛如学霸」,可每每看了不一会儿就觉得痛苦,这事太远离舒适圈了,不如去看看小说或电视,并宽慰自己:反正知识就摆在这里,等需要时再来取也不迟。
于是,焦虑感就在这些本该用来学习却没执行的时刻产生,并在去书店买入另一本教辅书时得以消弭。
这多像今天的我把那些写的足够好却「太长不看」的文章丢在收藏夹吃灰的样子。
所谓「收藏者谬误」,就是错误地感觉:收藏到就是学习到,但实际上「知晓某事」并不是「知道某事」。收藏更像是把信息搬运到身边,没有吸收,更没有加工,于是不能增加任何知识。
信息只是一个机会,不利用信息就没有任何意义。
「食知动物」
这是一个更大、更隐蔽的坑。
食知动物,用来形容那些强行给自己灌输无穷无尽的书籍、文章和课程,希望有东西能坚持下来,但最终一无所得的人。
最初看到这个词,感觉膝盖中箭,但我没觉得丢人,因为既然有这个词,就说明我不是一个人,和我一样的食知动物大有人在。
独处的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整理自己的笔记,过去是「印象笔记」,现在是用「我来」,平日里看到的收集的信息,总想着不能太杂乱地放在那里,垃圾都要分类,何况是知识?一来二去,花了很多时间在美化自己「盛放知识的容器」,唯独缺少的,就是对笔记的斟酌和思考,真正地消化成属于自己的知识。
就好像做菜时,碗碟再精致,摆盘再讲究,食材再新鲜,可端上来的菜都是生的,没法吃。
再次认识「知识」
刺激我对自己的求知过程产生以上思考的,是一本叫做《卡片笔记写作法》的书,书中介绍了一位社会学家,尼克拉斯 · 卢曼,他自创了一套卡片盒笔记法(Zettelkasten),使用这套方法,他积累了 90000 个知识卡片,一生中写了 60 本书和其他大量出版物。
这套方法最适合的,应该是像卢曼一样从事理论研究工作的人群,但每个需要学习和使用知识的人,一定都能从卡片盒笔记法中得到观念上的启迪和方法上的更新。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本《未曾记录下来的百科全书》,也没有一本《没有写出来的知识通史》。
如今对我来说,知识的输入是为了输出。说出来,写出来,演出来,都可以,就是不能存起来。只有将自己的工作和思想暴露给高质量的反馈时,我们才能变得更好。
而对这世界更广泛的知识,总结来说有三种途径来获取:
第一种是细心观察周遭世界,并就感兴趣的话题与他人进行广泛的交流和有效的合作,我们自己掌握的知识仅仅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多交流和碰撞才能产生知识。
第二种是在大量阅读,刻意思考,许多人做到了阅读,少部分人做到了大量阅读,但极少人基于阅读学习进行刻意思考,刻意思考就是让自己的知识与书上的知识发生碰撞。
第三种也是最重要的,「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实践知识相比书上的理论知识,是根本上不同的一类知识,只能通过亲历才能得到,也是真正能落到实处、产生价值的知识。
预言
德鲁克在 1965 年预言:
知识将取代土地、劳动、资本与机器设备,成为最重要的生产因素。他认为,21 世纪的组织,最有价值的资产是组织内的知识工作者和他们的生产力。
这里仍然用德鲁克的话来结尾,因为他的预言又对了,因为他真是有知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