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妹订婚的前一天给我发信息说希望我能回老家去参加她的订婚宴请,关于她要订婚的事情我在一个月前就知道了。父亲一辈兄弟四个,堂妹的爸爸排行老四,所以堂妹的订婚基本上是我们这一辈人中的末位了,堂妹他们一家离开老家到县城居住已经快十年了,根据老家的祖制和习俗,像订婚这样的家族大事情肯定是要在老家举行的,不但是要给家族人说清楚和看到,还要在前一天晚上请来已经逝去先祖们的神位,特别是要给我们的爷爷奶奶说清楚这件事情。
看到堂妹的信息我的内心踌躇不已,其内心最多的感叹是时间快的像刀子,我们却不得不在刀子上行走。和堂妹的聊天中她也有所感叹的说特别惋惜的是我们的爷爷奶奶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我的内心何尝不是引以为憾呢!做为后辈人的成长历程中爷爷奶奶的在世的那种幸福感是多么的重要。在我结婚的时候我也曾有过和堂妹同样的想法,那种忧郁的思虑久久的笼罩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最好的安慰便是种种深远的追思,曾经也想着通过写作来平静自己的内心,但是思绪如织,好几次要写却又放下了。一直在想,像我们的订婚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当前怎么能够或缺爷爷奶奶他们最为传承的见证呢?堂妹的惋惜触动了我内心已久的疼痛,或许像这样的感同身受会永久的成为我们这一辈人怎么也挥之不去的伤口,也或许自我的这个堂妹以后,还有以后的一个堂妹和堂弟不会再有像我们如此感同身受的惋惜,因为自这个堂妹以后的两个孙儿都没有见过爷爷,但和奶奶的感情都特别深,至少他们的惋惜或许会比我们少上一半吧!
特别是爷爷在我的内心有着特殊的情感,我的这个堂妹在和爷爷的情感上有着和我最相近的故事。爷爷有十三个孙子,一生最为疼爱的孙子里就是我和我的这个堂妹,这也算是孙子辈里很难得的一种家族殊荣了,好多年以后家族里的人一旦说起有关爷爷的回忆时,总会说爷爷就疼了我们这两个孙儿是不争的事实。
我和爷爷的亲密时光主要是在我五岁之前,那个时候我和爷爷一起睡,晚上的时候会把私藏的点心拿出来给我吃,记得那是一种非常好吃的点心,用粗糙的灰麻纸包着的外包装,上面贴着一张方形的小红纸,红纸上写什么我还不能识字,再用一根红绳子系起来,一般是一根红绳系三包。打开包装时里面已经掉了好多的渣,点心的外皮酥脆的随时都能蜕下皮来,点心面上应该是盖着一个红章子的图案,点心的内瓤特别的香甜稍带一丝粘牙的感觉,那是一种内瓤中带有冰糖粒的点心,已是当时的奢侈,至今我都能想起那个点心的细节来,长大以后我找着买过好多类似的点心,包括我们甘谷县城老字号的点心,还有漳县的,陇南的各种点心,看上去很像,吃起来截然不是我记忆里的那种滋味,我想是不是这么多年以后那种点心已经没有人再做了。
早上我还在被窝里的时候爷爷的铁火盆已经生起了火,喝罐罐茶是每天必不可少的一种生活享受,茶煮好了爷爷会多放白糖以后给我喝,有一次我和爷爷一起喝茶一边打闹,把火盆上的火薪掉到炕上的羊毛毡上了,把羊毛毡烧了个洞,八十年代炕上的一条羊毛毡在农家人的心目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都把奶奶气哭了,奶奶拄着烧炕的木耙子站在厨房门口抱怨声很大,当时爷爷在家里的威严是谁都不敢冒犯的,爷爷推开窗子大声的呵斥着奶奶的抱怨和唠叨,言辞之间是对我年小无知的极力袒护,虽然很小不懂事,但是总能蒙受爷爷的庇护和纵容感到万分的优越感。那时候还总是尿炕,总在院子里晒毡的时候奶奶看着毡上的图形不由的唠叨着,院子里的花园是用红砖磊起来的围栏,花园里种着的几株芍药是爷爷的最爱,每每抱起我来让我看芍药长出来了没有,问我看到了没,就这样一天天的看着芍药慢慢的生长过程。花园南边是一块常常湿湿的土院,周边还生长着一层薄薄的青苔,爷爷的炕柜里有两颗放在手里经常把玩的大钢珠,他会给我一颗让我往院子的青苔上摔,和他比摔在青苔上砸出的洞,往往晒毡的时候我们就会在院子里摔钢珠,奶奶也就对尿炕湿了毡的事情唠叨的少。还有爷爷经常下地干活回来时会带着背一捆苜蓿草回来,割苜蓿的时候在地里到处给我找着摘地里的野树莓,这些零零碎碎的疼爱对我都是独一份的一种给予,后来也听母亲讲起爷爷对我偏袒的好多事情,只是我幼小时候的事情我并没有太多的记忆。
我长大以后才真正知晓了爷爷可以说得上是光辉一生的人生作为,是多么的堪当我们后辈人的为人榜样,爷爷的一生是大公无私的一生,早年是老家的村书记,他带领着老家人民积极响应国家政策,落地农业学大寨,开坑屯田,修建水平梯田,带领老家人民植树造林,创造家乡的绿水青山,保持水土流失,老家的路,老家的电都是在爷爷的任期内完成的民生项目,不但自己带头干,还带领家人一起扛大梁吃大苦,据说当年我的大姑就是爷爷带领下的修筑水平梯田的铁姑娘队队长。不但主持着大队政务上的事务,还要主持大队社事组的事务。爷爷去世十多年以后,我和父亲因为求办一件小事找人帮忙,经人家对我们的盘问打量以后说:原来是老书记的孙子他理应亲自前往给我们以帮助。回来以后我以爷爷生前的德高望重和厚德载物感到万分荣耀,那时爷爷都去世十多年了,可见爷爷留给世人的余温至今还是一息尚存的荫及着我们这些子孙后代。多少年来我总是因为冥冥中好多事情的顺遂而内心感念着爷爷的德被子孙,反观爷爷身后的家族,我们自愧不及爷爷之半分,爷爷虽是生在旧社会,但是他对未来的眼光和德范的为人处事都是经过多少年以后才能令我们这些后辈子孙所能明白和理解的。
这么多年来我总是能听到别人提及相关爷爷的过去,惭愧的是爷爷在世的时候我们竟然对爷爷的光环浑然不知,是在百年以后我们才在别人的随口提及中零星的收集着关于爷爷过去的各种碎片,好多时候我真的不想让这些碎片永远的再继续碎片下去,想要这些碎片变成追忆的胶卷和铅字的冲动无时不在心头。在我们的家族长河与荣耀中爷爷无疑是最标本家史的光辉形象,很不应该多年以后让我们这些后世子孙对爷爷的余荫遗忘殆尽,但总是因为知其爷爷的信息量不够或者没有链接成型的碎片而无从下手。但是我始终觉得我很应该有心为爷爷写下一本书。
几年前老家的学长们提议要给老家写一本书向我约稿,我对这件事情充满的万分的热情,关于老家的书无非是叙写发生在老家的古事今谈,我想爷爷在老家的古事今谈中的影子肯定多,我想赶紧收集资料想把爷爷的影子贯穿在这本书里去,后来这件事因为中间的小插曲石沉大海,不了了之了。去年我去兰州的舅舅家,在舅舅家看到了关于我们老家的一本地方志《大庄乡志》,书里有多处爷爷从政大队书记的记载,当然关于乡志类的书籍都是提及或记载重要的记事为主,也不能给我提供多少有用价值的素材。去年的清明我的四爷爷给我说要找人给家族的族谱里做个序,四爷爷是爷爷的亲弟弟,我在网上以图片的形式看了下家族谱,感觉打动我积极参与这本族谱的兴趣并不大,我发现要去热心一件自己没有记忆和情感的事情是多么的困难,因此对爷爷有记忆和情感的子孙本来就少,再过多少年以后提及爷爷的事迹无非就是我看今天这本家族谱一样!
我和堂妹是爷爷最心疼的两个孙儿,因此就是可能我们同时都能触及爷爷情感的这种共鸣,堂妹都到订婚的年龄了,岁月总是消失的这么飞快,她在我的印象里还远远是一个小妹,很难情愿相信今天待字闺中的她。我们已经都长大了,逐渐和先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但愿我们今天的所有都能被爷爷看到,相信天堂里的爷爷永远会在遥远的地方以自己生前的余荫荫及着我们都能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