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爷

      11月24日21时56分,敬爱的外爷离我们而去,走完了他平凡而又不平凡的95年人生。人到中年,看着身边亲人离我而去的无助感是最强烈的,外爷是我送走的亲人中,年纪最大的了,应该是人们说的“喜丧”了,但心中的痛仍然是强烈的。

      外爷是1926年生人,是几代单传的独子,为了让这个男娃不会像上两个孩子一样夭折,他的奶奶狠心咬下了他小指上的一块肉,名曰“留住”之意,并取小名为“栓”。3岁时他的父亲去世,母亲从一而终并拉扯他长大,可谓是“心头之肉”。1948年,外爷在洛阳高师就读,接触了进步人士,受影响颇深,随与9名进步同学,瞒着家人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直到他的母亲收到一张他身穿军服的照片,才知道她唯一的儿子,背着家人,远离故乡,参加了革命,这张照片背后,用公正的笔迹写着:“敬爱的母亲,这是你亲爱的儿子,他为了保卫自己的祖国,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

      外爷毕业于华北军政大学(时任校长为叶剑英),参加过著名的平津战役,立过两次二等功,数枚荣誉勋章,参加过共和国开国大典,是新中国第一次受阅部队参加者之一,做过战士、侦查班长、团参谋、政治教员等部队工作,是第一代授衔的上尉军官。他的学员上至将军,下至普通士兵,在北京期间曾是军区政治部某少将的专职教员。1953年,一位首长听完外爷讲课后,风趣的说:“你名善政,善政必善教,政者教之,以后可以叫教之,如何?”,故此,王教之之名沿用至今。后因子女众多(育3女4儿)需抚养,复员到社会工作,也许是首长的话太过灵验,外爷最终在汝州教育部门离职休养。

      小时候印象中的外爷,高大帅气,180厘米的身高,走路跺地有声。再大点,对他有了更深的印象,给我感触最深的是,长期的部队作风让他说话、办事总是雷厉风行,从来是大事讲原则,小事讲团结。记得我小学时候放暑假,回老家了1个多月,他总是坐在藤椅上,手边放着收音机,听着新闻、看着报纸。由于离休在农村居住,周边街坊邻居生活困难(那时候,家中没有成员在工作的家庭,日子都比较拘谨),他除了新闻,最关注的就是报纸或者收音机上的各种广告。一则异色品种的鸭子养殖广告让他来了兴趣,他联系上厂商,自己掏钱购买了200多只雏鸭,毛茸茸的可爱至极,在我依依不舍的表情下,毅然给街坊邻居分发了出去,以期望像广告中说的那样,高繁殖、高收益,让大家都致富起来。可想而知,被阉割的雏鸭让他愿望落了空,为了这事,他不止一次的拍着桌子说,咋有这么昧良心的人,但随后总是被另外的广告吸引,重复着这样的故事……,外爷总是这么固执和可爱着。

      故去的外婆原来讲过外爷的故事,1944年,国民党临时拉壮丁,他在摆脱的过程中被鸣枪追赶,后扎进人群,在群众的保护下免遭劫难。另有一次,1948年在解放洛阳的战斗中,被子弹射中肚子,在老百姓的救助下生存下来。这可能就是他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始终心里惦记着群众的由来吧。

      外爷爱“玩”,喜欢尝试所有的新东西,老家原来的房子里就放了一张台球案子,每逢回家,我都要打几杆,遗憾的是,外爷眼睛花了打不了球,没有和他较量过,但总是被他拉着,摆上车马炮杀上五六盘,看着我丢盔卸甲,他总是乐的大笑,嘴上说着:“你这不行呀,没长进,还要努力呀!”。再后来,他买了个麻将桌,拉着邻居的老伙计推几盘,他常说:“老了,都多活动活动脑子,省的痴呆。”,但随着我每年回去看他时,打麻将的人数从5、6人一桌,慢慢到了2人一桌,他也逐渐的更加落寂了,最终麻将桌也被闲置起来,电视新闻成了他每天的爱好。看着新闻里国家日新月异的进展,他不止一次噙着泪给我说:“看看国家进步,原来那里敢想象呀,那些乱七八糟说怪话的人和事,就是见不得好……”。

      外爷很注重锻炼身体,离休后,每天早上5点就起床,沿着河边跑步到快8点才回来,坐在桌边拿起外婆做好的早餐吃完后,幸福的洗澡刷牙,和外婆唠嗑、和故友玩耍。前些年,外婆因病故去,外爷就再也没有出去跑过步。在送别外婆那天,外爷唱起歌送行:“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哪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低吟浅唱,绕指愁肠,催人泪下。

      外爷90大寿时,已经反应迟钝了,在寿宴上,他精神焕发,看着众多子女、孙子外孙齐聚一堂,高兴的像个孩子,连唱了数首四五十年代的老革命歌曲,声音洪亮,不减当年,至今我还记得,我拿着摄像机给全家人留念,外爷洪亮的歌声成为了我录下影像中最佳的背景音乐,“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国好儿女……”。

      随着年纪的增加,小脑萎缩压迫神经导致失语,耳朵听不到,后多次出现脑梗,肾组织病变,膀胱占位,外爷成了医院的常住病号,我的母亲、舅舅、姨姨轮流在病榻前伺候,今年8月份,由于下雨,75岁的母亲回家收拾东西,没有在医院陪伴,隔天去了医院,由于护工懒惰,没有更换护理垫子,导致外爷在尿窝里泡了一天一夜,生了褥疮,深见骨。母亲一度懊悔不已,二舅赶回老家安慰我母亲,让我母亲从老家回到三门峡将养身体。二舅随后日夜陪伴在外爷身边,将饭打碎喂饭,每夜数次翻身,每天推外爷出去晒太阳,每天视频让我母亲看望老父亲。

      11月初,我母亲给我报喜,说在二舅的精心照顾下,外爷的褥疮绵延了2个多月,现在好了,语言兴奋不已,没想到仅过了没几天,就传来了外爷离去的消息,在母亲一句“我没有爸爸了……”的哭腔里,我不仅潸然泪下。

      在给外爷守灵的夜里,外面寒风呼呼,外爷裹在党旗里,安静的躺在灵柩中,我的脑海里不时地闪过一个个过往的画面,想起了他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一生。安息吧,外爷,你永远是我们的英雄,活在我们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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