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路公交车,以其缓慢,破烂而名列本市第一,倒着数。究其原因,盖因本车属于城市到乡村之公交。就如同乡村人不受城里人待见是一个道理。或者再加点,城里人认为,有个车通就已经很不错了。
对于坐车七八年,确切地说坐18路公交车七八年的俺来说,认全司机那是基本功。当然了,司机认不认识俺不知道。估计也不屑认识俺,毕竟,俺上车在农村,下车当然还是在农村。只不过多了个村里人认为的体面工作——城里单位上班。
说归说,笑归笑,18路车主要还是考虑营收问题。毕竟,出市后,站点就少了,往往都是一个村才一站。绝大多数人下车要回到屯里的家还要步行好几里路。站点少当然是因为坐车的人少,这就形成不仅是司机就连大多数乘客都能混个脸熟。
车到马庄站,下去了一个人,紧接着又上来一个老太太。说老太太大有点不恰当,看脸也就五十出头,可那双手,干枯,黢黑。
她拎着大大小小的四个包,身上还背了一个。她艰难地把大包先拿上车,然后再回头去提几个小包。司机和满车的乘客都在看着。
“能不能快点,没看满车人都在等着吗?”司机有点不耐烦。是啊,别说司机,所有人又有谁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路上呢?
“就好了,就好了。”老太太歉意地笑笑。
看着她缺了一颗门牙的笑,俺突然想起来十多天前也是在这一站遇到过她。好巧不巧,我们俩还坐并排。
“家里的瓜果蔬菜熟了,寻思着给县城的儿子送点。”
“这么重,不会让儿子回来拿?”
“儿子工作忙,再说,俺体格好着呢,这点东西不算啥。”老太太不好意思的笑笑,“顺便看看小孙子。”
一提起孙子,老太太就打开了话匣子,“俺那小孙子啊,太招人疼了,那机灵劲,也不知道随了谁。还有啊,他可愿意吃我种的黄瓜了。”
“看你年纪也就五十多,你孙子多大,能吃黄瓜吗?”
我这一说,老太太笑地合不拢嘴。“小伙子真会说话,我今年都六十三了。孙子也十岁了。”
我仔细端详了一下,岁月好像故意绕着她走,除了缺了的颗门牙,真不像。
“噢,我想起来了,十多天前,你也坐过我的车,也是大包小包的,咋滴,你老这是把我的车当成货车了呗?”就在我回忆着过去,司机的一嗓子让我回到现实。
“不就多拿了几个包。十多天没见,你是不是以为我死了,你就不用拉这么多包。”司机尴尬地笑笑。
我赶紧给老太太让了坐,她一边感谢着一边就要去掏大包里的黄瓜。
“小伙子,谢谢你。请你吃黄瓜。”
我连忙阻止,“可别,留着给你小孙子吃吧。”
她一听,叹了口气,也同时停下了掏黄瓜的动作。
“上次去,我还没走,儿媳妇就把我带的菜给扔了,说有农药残留。可我根本没打农药,施得是农家肥,生虫子我就一棵一棵地捉。”
我很纳闷,都这样了怎么还去送?
“可我小孙子喜欢吃啊。看着他吃我亲手种的黄瓜,心里高兴。”
突然为老太太感到悲哀,亲自己孙子都亲得小心翼翼。仔细一想,如今的社会大部分都是这样,又有几个老人能真正做到正大光明地亲自己的孙子孙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