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出差的时候,我在酒店发现有几种茶包。一般情况下,酒店的提供的茶包都是标注着酒店名称的绿茶或者红茶。而这次入住的酒店,放着各两份的立顿红茶、绿茶以及茉莉花茶。
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茉莉花茶了,由于父亲工作原因,年底单位会发一些茶叶,多数是铁观音、大红袍有的时候也会有绿茶之类。我看到茉莉花茶包的时候,突然有点想要落泪。
想起了什么呢?我不知道。
我把两包茶叶带在包里,回到学校之后偶然才想起来,滚烫的水泡好茶之后,喝到嘴里的第一下,我突然想到他,也想到了小时候。
估计是十五年前甚至更早以前,家里一直流行喝茉莉花茶,单位发的茶叶也一直都是茉莉花,冒着茶叶褐色的小铝壶,有一个同样被茶叶浸染的过滤盒,把茉莉花茶放到过滤盒里,将过滤盒放入小铝壶中,加上翻涌着的沸水,一股子茉莉花香就飘了出来。
那样的一壶茉莉花香,断断续续的随着杯子变空变满,而飘逸在整个家里。那会儿的一大包茶叶可能都不足十块钱,小的时候的一些幸福,都来的特别简单。
究竟是想起了什么呢?
想起来那些没有父母陪伴的日子里,想起来被“寄存”在外祖父外祖母家里的时候,想起来那一个个在老家南瓜秧阴凉下的日子,伴着一壶又一壶的茉莉花香。一撮茶叶,慢慢的加水,喝到水里没什么颜色的时候,太阳都要下山了。在院子里,跟外祖父一起,整理院子里的一小片菜地,浇水、拔草、摘一些新鲜的菜作为晚餐。
我的学习的开蒙,是从那一个个茉莉花香的下午开始的。学习背诵唐诗,学习算数,学习俗语和节气诗。至今那个小院子里的堂屋门口,还有我写的字,区分“大”和“太”的书写的痕迹。
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二零一零年,他脑血栓,逐渐失去了行动能力,那个骑着自行车呼呼拉着风赶集的小老头,只能拖着脚步走,到后来的完全不能行走。他的儿女们把他接到身边,轮换着照顾。后来的后来,我再也没能去过那个小院子,而我的外祖父,已经在疾病的困扰下,渐渐地将我忘记。
每年回家,我去他的床前看他,陪他吃饭,握着他的手。我的母亲指着我问他,你还记得她是谁吗?但他只是笑,叫不出我的名字。
人真的是会老的啊。我小时候我们相伴的六年半的时间,以及后来每年的寒暑假,那么长的时间,你怎么就把我忘了。
他去世的那天是个周末,我在学校。我给父母打电话,母亲说他们有点事,晚几天再打电话。那一天刚好觉得头很痛,早早的回去休息了。隔了几天给父亲打电话,才知道,母亲因为怕我担心,没有在他去世的当天告诉我。
我在实验楼下,哭的站不起来。
晚上写了邮件请假,坐了第二天最早的高铁回家。但那个时候,那个他卧床七年的小铺上,已经空空如也。因为不想大办白事,在他去世之后没多久,开车将他送回故土,将他埋葬。我坐在那张床上,想到这七年,每一年都更加严重的他的记忆模糊,每一年都活动能力更差的他的肢体,每一年都更加困难的食物吞咽。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希望这个世界上有鬼魂的存在。因为只有这样,那么呼呼拉着风的小老头,才能像年轻的时候一样,从市集上买好吃的小吃和多种多样的蔬菜回来,给我展示他满载而归的小篮子。
我在喝茉莉花茶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