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看到现在少见的形象,让我想起了父亲的过去,还有他现在也在我心中未解的谜。
周一的清晨,身体里还残留着周末的余味,在与床艰难的拉扯了几个回合之后,将快乐默默的留给了她,打算等下班回家再继续重温这份喜悦。
翻滚,洗漱,穿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微笑打气,很好,又是新的一周,周一启动完成。
穿上鞋,带着垃圾,关上门,戴上耳机,新的一天,新的一周。
当我把垃圾丢进垃圾箱时,有一个翻垃圾的阿姨从旁边横插过来,拿着长长的钩子在我面前翻来翻去,我忍受着一种隐私被侵犯,赤条条的站在她面前的一种毛骨悚然之感,仿佛一双无形的眼睛对我进行了全方位的审视,戴上口罩迅速离开了,点开我喜欢的音乐,想忘记刚刚发生的小小不愉快。
今天的天气真好,成都冬天少见的阳光毫不羞涩的照在高楼的高部,树杈上不知道是哪家不小心吹落的衣服开在了枝头,小区下象棋的拐角处的大爷已经坐在那里等待他的棋友,早起的怨念慢慢被阳光一点点的熨平,走向地铁口的脚步逐渐轻快。
快到地铁时,我发现我前面有一位大叔,感觉年纪比我爸轻,穿着不那么正式的西装,配着一双皮鞋,单肩背着一个很重的皮包,里面装的鼓鼓囊囊,将他的身体不动声色的带向一边,在我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手里拿着一支烟,边走边默默念叨着什么,时不时在间歇时拿起烟来吸上一口,然后轻轻吐出一团雾气,他在想什么呢?我思索着路过他。这样的装扮,这样的行为,我想起我爸,依稀记得几年前他也是如此,单肩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一边抽着烟,不紧不慢的在路上走着,去到哪里都不会放下,连打牌的时候这个包也安安稳稳的跟着他身后。那时候的我,还不清楚这里面都是什么,趁我爸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翻开看了一下,里面有他的名片还有一堆厚厚的纸质资料,还有父亲他的一堆鬼画符文字。这次背着他的解密并没有解开这个谜底,我感觉更加的困惑了。
在一天午饭时,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爸,你那包里都装了些什么啊,老沉了。”,他看了我一眼,拍了拍那个皮包,我听到了里面纸与纸之间摩擦的声音,“这是你爸我的宝贝”,拍包咚咚的声音像是他拍自己胸膛的声音,他背着那个包的时候总是很神气,步履轻快,给我们那个区每个遇到的人都会停下来打打招呼,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我愈发迷惑包里都装了些什么。
后来爸和妈因为资金的问题陷入了争吵,我看到爸背着包沉重又轻盈的步伐慢慢变得缓慢,他在厕所里和他的包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厕所里总是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从理直气壮逐渐变为了低声下气,厕所的烟味也越来越重,“爸,少抽点烟吧。”我轻声开口,“嗯嗯,晓得了。”他坐在沙发上看着从包里抽出的自己写的鬼画符一样的文字,手里拿着一支未熄的烟,一边看着,一边拨打着电话“喂,老张啊,之前那个尾款什么时候结一下啊。。。”我看着他,他和他的包一起,被染上了浓烈的烟草味道,他在家里沉默的时间越来越多,偶尔发出响声的时候会是在厕所里的电话声,脾气也越来越急躁。慢慢地,不知道为何,那个他无时无刻都在携带的单肩包被他丢在了客厅的角落,布满了灰尘,而他自己的步履也不再轻快了。
某次期末放假,我把那个包里的文件都拿了出来,文件有些泛黄卷边,我在沙发上摆开一排,我爸从我后面路过看着这些有些烦躁“这些都是垃圾,早晚有一天丢了,看着碍眼”,“这不是你的宝贝么”他露出一种被刺痛的表情,眉毛紧紧的皱起,“垃圾罢了”。我知道他不想看到这些东西,但是还是舍不得丢,于是我整理了一下又把他们放回那个皮包里,继续放回那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某次和他喝酒聊天时,他说“嗐,等我追回那些钱,借钱的都是兄弟,我那个皮包你晓得不,都是我兄弟些打的欠条,还有项目的尾款。。。”在他酒后拉着我讲述往昔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包里装的是他人的欠条还有一些订单未付的尾款单,所以那个包是他未兑现的金矿,后来金矿慢慢变成了废矿,那些过往的兄弟情谊在他偶尔喝醉了的时候在只言片语中流露分毫,我想那一定也是一段故事,很多段故事,可惜酒醒之后的父亲从来都守口如瓶,每每路过那落满灰尘的角落,我想他应该没放下,等到搬家的时候,整理之后发现那个皮包不见踪影,我想他应该是放下了吧,但是我还是想什么时候亲耳听听他的那段往事,那些皮包所见证的兄弟情谊和之后慢慢的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