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这手机有毛病,帮我修一下可以不可以?”一个皮肤黝黑、顶着一头杂乱白发的老头走进十平不到的手机维修店面问道。他笑得僵硬,佝偻着的背会让人误以为是在鞠躬。
“什么手机啊?”维修师傅埋头在修一部iPhone,并没回头。
“6300。”
“9300?”
“不是,6300,什么亚的,嘿嘿…”
“现在没修这种啦。”
“我给钱我给钱!不会白让你修!”说着从过膝的深色短裤右边口袋掏出十几张折叠得很整齐的一元五元纸币。
“是配件太难找啦,现在满大街都是苹果三星,没什么人用这种手机了。”
“是啊是啊,这社会发展真快!现在啊,小娃娃手里都有什么苹果、平板。我们那时候啊,过年要有件新衣裳就开心死咯!”老头放下蓝红相间的编织袋,里面的空瓶子发出一阵声响。他用左手手掌擦了擦右手肘,然后靠在玻璃柜台上,靠近臂弯处被袋子勒出一道深红色的凹痕。
“我这手机啊,是我家女儿给我买的,好几年啦!以前在老家都是用这个等她来电话,好用!声音大!”
师傅无奈地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锡线和电烙铁。
“现在来到大城市啊,找不到人,派出所说不处理,等啊等,总以为我女儿会来电话,现在倒好,等到手机也坏了。南方这天气啊,不好。这雨啊,总是下,总是下…”
“师傅今天吃粽子了吧?”
“还没。”
“下这么大雨,出来的人都少了,出来的人一少啊,瓶子都少了。我在这坐会儿不耽误师傅做生意吧?这要是在老家,是收麦子的时候了。”
“不会。”师傅低头打开微信,大拇指在屏幕上左左右右滑了几次。
“师傅,你这手机…要不少钱吧?”
“全新5千多,二手的也要3千多。”
“好,真好,时尚。”
“哎师傅,你说这手机,怎么放着放着就坏啦?昨天还好好的。你别看我身上脏,这手机我可是宝贝得很咧,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擦一遍,这怎么说坏就坏呀?”
“来,我看看。”师傅放下自己的手机,接过了老头手里紧紧揣着的6300,2英寸的屏幕上面还是沾到了几滴雨水。
老头看着师傅拆手机,每拆一个零件,他脸部表情都会抽搐一次。
“排线坏了,要换。我这里没有,你到其他地方看看吧,不过我估计这附近应该也是没有的了。”
“什么线?”
“排~线!”
老头想站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屁股刚刚离开凳子,两腿一软又跌坐了回去,压得塑料做的凳子往后推了几公分,发出格格的声音。
“我再坐会儿,再坐会儿。”
师傅又转过身去修那部还没修好的iPhone,更换零件,测试,手脚麻利。但修好手机准备上螺丝的时候,手总是抖,对不准螺丝孔,放下工具对着空气握了几次拳才有点缓解,然后慢慢把细小的螺丝锁上。
他叹了口气,这个动作很自然,自然到他自己也没感觉到自己在叹气,兴许是练习了三十年的缘故。他重新拿起旁边的手机,打开微信语音聊天,按着屏幕,手机滴了一声,他凑近一点,说:“阿民啊,你去市场还没回来吧?你看能不能找一条诺基亚6300的排线,带一条回来!”
“啊?!6300啊?诺基亚的?什么年代了,太难找啦!别修了!少赚几十块!”
老人没有看他,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看着脚,隐藏在鞋子里的脚指头,不住地往上翘去顶那双胶鞋的顶部。
师傅又按住了手机上那有麦克风图案的按扭:“难找…唉…难找也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