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亦圆满
——《水调歌头》中的达观
很羡慕宋人的生活,政治开明、商业繁华、文化昌盛、生活讲究,处处透着风雅。
宋代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从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开始的,除了“繁华”,我找不到其他更恰当的词语来形容。去年看赵丽颖主演的《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更加迷恋风雅大宋,其他细节自不必说了,单是打马球,怎一个英姿飒爽了得!不过作为一个语文老师,更应该读读宋词,宋人的雅趣和心性,都融在词里。
今天是二十四节气之小满,大约勾起我对于圆满的思绪罢,脑子里就冒出苏轼的《水调歌头》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中秋,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然而,自求外放的苏轼,已经七年没有见到弟弟苏辙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仰头把酒问月,俯首悲欢离合。俯仰之间精神就蓄满了气势,思想也产生了不朽的价值。圆满的月,残缺的月,都是月,皎洁美好;团圆的人,离别的人,仍然是亲人,血脉相连。从古至今,莫不如是。所以,尽管质问月“何事长向别时圆”,但也“不应有恨”。怕也唯独胸襟旷达的苏轼,才能有这样通达的见解。
虽说宋是繁华的,自由的,雅致的,但像苏轼这样的旷世奇才,并不为自己所处的时代虔诚地珍惜。他风头太盛,诗文太出众,让那些所谓文人雅士相形见绌。仰慕和嫉妒,很容易混淆。于是,他的诗词被上纲上线和政治生拉硬扯地捆在一起,那些急功近利的卑劣者,网罗了一堆莫须有的罪名给他。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就连原本不相信苏轼有问题的神宗,也被裹挟着不得已下了苏轼大狱。其实,“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 我觉得苏子由这句极为准确,除了嫉妒,还是嫉妒,一群让羡慕嫉妒恨的冲昏了头脑的人,就像今天的网络暴力一样,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地炮制出一个莫须有的“乌台诗案”,差点让一个天才陨落。
当然,这是后话。还是继续聊这首中秋词,汲取其中的达观,浸润我们随时会浮躁的思绪。不得不说,苏轼以他独有的个性,成为文学史上不可超越的生命典范。与其说是他豁达,不如说,其实他活出了真实的自己。
不圆满,又何妨?他思念弟弟苏辙,喝得酩酊大醉,或许觉得曾经是上仙,穿梭于天宫和人间,毫不忌讳地调侃生命的无常。很多时候,我们只喜欢引用“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来自我慰藉,却不曾真正懂得他落笔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里的开阔与豁达。
每当觉得灵魂无处安放,就读读林语堂的《苏东坡传》,或者是余秋雨的《黄州突围》,再唱一曲《水调歌头》。就会觉得,我们所烦心的那些鸡毛蒜皮都不是事,都将是不惑奔知天命路上成熟的催化剂。
“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步子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哄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就用余秋雨先生的这段评价,来概述一个大文豪潜藏在诗文里的达观。
历经千年风雨,月缺月圆,苏轼依然是文学史上才华横溢且特立独行的仔,在冷冷的“寂寞沙洲”,“拣尽寒枝不肯栖”。在人生的每一个低谷,峰回路转,登上新的高峰,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实现。
人生,多半也只有小满,不然,为什么小暑之后是大暑,小雪过后是大雪,小满后面却没有跟大满呢?
小满,不漫不溢,刚刚好。
田玲写于2020年5月20-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