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和老爸在电话里确定我计划回去过春节的时间后,心里莫名的生出一丝悲凉。我现在是爸妈的亲戚,回去是要提前确定时间的。
现在是年三十上午十二点了。爷爷奶奶还健在时,我也在家时,现在已经开始张罗贴对联,贴门神,挂灯笼了,不亦乐乎的抹的满手红,还时不时瞄着厨房,随时伺机去偷吃一点什么。
好几个年,除了我,就是爸妈,二伯二妈,爷爷奶奶。他们都是大人,自然我就是供使使唤跑腿的。下午的团年饭开始前,是要先敬老爷的。所有的饭菜上桌摆好,桌前的香纸酒肉,都是要让先人先享用的,如果我哪一次忘了秩序,我铁定是要挨骂甚至挨打的,挨的打基本就是头上要多好几个包,梳头就会痛,时刻提醒我不懂规矩的后果,其实我心里也在请求先人们的谅解。吃过饭我总是会要求跟着大人去上亮(其实我也是大人)。我,老爸,二伯我们仨,我走前面害怕,走后面也害怕,走中间还是害怕,总担心自己一时不守规矩会被老爷们跟踪。老爸有时会幽幽的来一句“老爷看不清路也认不到你这个晚辈子,莫怕。”我一琢磨,也是,他们哪有我眼力劲好,何况我还戴着眼镜,于是也就放心大胆的跟着深一脚浅一脚的从没路的地里慌坡里就七拐八拐的到了坟院。我轻手轻脚帮着老爸给他爷爷奶奶及隔壁子的坟周围都清理的没有杂草,平平整整。,我想这样的话,就算先人认出我了,想必也会原谅我吧。然后老爸点蜡烛,把刀头肉恭恭敬敬的端出来,烧香,作揖,跪着烧纸,要看着烧过的纸,(大人说那是钱),要看着钱由红渐黑未变灰时如果欢腾跳跃,摇头串尾,有的还上下飞舞,那说明先人很开心,正在数钱。我跪在老爸旁边,看他嘴里念念有词,我不知道说啥,就竖起耳朵侧向他,听他说的后半截话是“爹呀奶呀,你保佑我叔我婶莫害病,保佑在外头挣钱的娃娃们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保佑念书的娃娃们高中状元啊!”每想起这个时刻我总是心头酸酸的。先人一定是听到了也看到了老爸的虔诚,因为火纸的红灰跳跃的特别欢实。每到这个时候二伯就会点起鞭炮,从他爷爷奶奶坟前一直响到隔壁的坟,同时老爸还把蜡烛,香纸,都给左邻右舍的正门前点上,烧上。老爸说这些坟里的老辈子不晓得有没有后人,估计有也是远房亲戚,反正年年都没见过有人来送亮,老爸说他年年顺便送上,他爹奶肯定就熟人多了,有困难也会互相帮忙。
现在,老爸搬了新家,离老屋很远。今天的年三十老爸被老妈拐到外婆家过年去了,说吃过团年饭,他去给我的爷爷奶奶和他的爷爷奶奶送亮会很方便,我想他不只是为了方便,他一定觉得和老人一起过年是件非常幸福的事。他在年复一年的做着他认为对的事。
我总记得奶奶笑眯眯的看着我说“这是谁家的小伙子这么勤快”,拍着我的后背说“虎背熊腰”。如果五叔的坟在爷爷奶奶旁边,他一定会感到温暖。
亮,是家的方向,即使摇摇晃晃,也照着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