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一场车祸,我成了植物人。
护士是这么对我说的。
这样算来,我应当是在ICU住了三个月。什么时候我爸妈这么有钱了?
我出生在普通小市民家,家庭境况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及小康,但也超出温饱,勉强算得上吃喝不愁。但这点“不愁”,应当不足以支撑我住这么久的重症监护室才对。如果方才那个一直盯着我看,还险些左脚绊右脚摔到的护士小姐姐没诓我的话。
说真的,我真的觉得她不太靠谱。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病房中机械工作的轻微嗡嗡声让我知道我没聋。一会,其实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我发了一会呆,门就开了,嘈杂的声音忽的涌了进来。
一大群人从不算宽敞的门口挤了进来,除了领头开门的护士姐姐,我一个也不认识。
陌生的男男女女把我的床团团围住,一位身穿白大褂疑似医生的男人被挤在我床边,一起被团团围住。
“各位家属不要着急,请保持安静。”医生沉静地说。但是没人理他。
“我们家孩子是不是康复了!”“潇潇你看看你姨!还认得我吗?”“潇潇你说句话啊!”“谢天谢地总算醒了,多亏菩萨保佑啊。”……
“请不要吵闹!病人需要安静!”医生额角冒起青筋,好像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但还是没人听他的。
过了好一会,病房里才逐渐恢复安静,两个衣着得体的男女靠近床边,那位陌生的女士拉着我的手,眼中含泪,男士眼眶通红,似在忍泪。
我也在忍泪,主要是那位女士好像捏到我手背上的针孔了,真的疼啊。
“潇潇,你感觉怎么样?”男士率先开口,声音沙哑。
“……咳,先生,你是谁?这位女士能不能松一下手,疼。”护士给我喂了些水,我哑着嗓子答到。
病房内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握着我手的女士下意识放开了手,随后露出一副不能接受的表情,男士也是满脸震惊,周围一圈陌生人中偶尔发出几声惊呼或抽气声,好像我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一阵兵荒马乱,医生护士们大着脑袋把这群突然沉默又突然爆炸的围观群众请出了病房,和他们商量关于我的“病情”去了。
接下来的一周,我转去了普通病房,通过护士、医生和前来探望的“亲属”的话语中,我大概了解了我现下的情况。
我叫简宇潇,三个月前出了车祸躺到现在,“失忆”了。醒来那日拉着我说话的男女是我的父母。我的父亲从政,具体什么职务我也没听懂,只知道官挺大,母亲家里有钱,我算得上是个富三代。其他杂七杂八的亲戚都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长辈亲人,这个阿姨那个舅舅,这个姑姑那个伯伯。
这就奇了,我清晰记得我是谁,也记得我的父母姓甚名谁,甚至记得自己家住何处。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警察,出事前还在为自己手头的案件发愁,绝不是这个家庭幸福的富三代官二代。
说起来,我先前参与调查的恶性强奸案,好像还不知结果。想到此,我拿出一位伯伯送的最新款苹果手机,打开搜索软件,用我能想到的所有关键词查询案件。
搜不出来。
然后我又上了新浪微博,用事件爆出时的话题搜索。
话题被封了。
靠,官二代。作为一名知晓一部分内情的人民警察,我气得头重脚轻险些把手里的新手机掰断。
其实案件本身并不是什么疑难案件,人证物证DNA验证俱全,嫌疑人早就被找到了。难就难在嫌疑人的身份,是个有钱有权的二世祖,上头有人要保他,我们基层小警察气愤归气愤,也实在无能为力。
现下看来,消息封锁,话题消失,看来最后,还是被那个该死的罪犯给逃过了……
等等。我脑子里灵光一现,突然想到,“我”现在不也是个官二代吗?我能不能运用自己的身份去运作一下?万一呢?
思及此,我一改前几天懒洋洋不想见人的态度,开始积极与前来探望的“长辈”攀谈起来。
“什么?强奸?”“我”的阿姨一边接过护工给我削的苹果,一边奇怪地看我一眼,“潇潇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就、就问问……”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非要问的话,那就甩锅给我这该死的好奇心吧。
“嗐,什么强奸,怎么说得这么难听。这事啊,你别担心了,你爸爸妈妈他们已经给你摆平了。”阿姨笑着拍拍我的肩,眼神像是在说,这傻孩子整天胡思乱想的。
我脑子一顿,什么摆平??啥???
“那小姑娘也真是的,一点小事,说出去坏的还不是她自己的名声,你又不是不给她钱,她还这么闹,还说要抓咱们潇潇坐牢,肯定是嫌钱少还想再坑咱家一把,真是不要脸面了。”谈及此事,阿姨一脸鄙夷。
“所、所以我……”“我”就是那个强奸犯?靠?
我是一个接受能力很强的人,花了一个下午消化了这件事后,我试图想出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但是我想不出来。我倒是想直接用嫌疑人的身份去自首,可是现在用着这个壳子的人是我啊????我他妈是无辜的啊?????
真的头秃。
紧接着我又想到,既然我在这个富二代壳子里,那我的身体里住着谁?现在在哪呢?
医生很快确认我身体无恙,我被“家人”们接回了富丽堂皇的大别野里。我上网用了一些在法律边缘试探的手段查到了我自己原本身体的消息,发现在这个富二代飙车出事的那晚,我被人背后敲了一闷棍,直接打进了医院,随后昏迷不醒,至今仍未醒来。
那么问题来了,我身体昏迷不行,魂在富二代身上,富二代的魂呢?
我一边刷牙一边想着这个问题,突然在漱口的时候撇了一眼镜子,险些把漱口水咽下去。
镜子的一角,有个和我现在的身体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盯着我看。
破案了。
那富二代的嘴巴一动一动,好像在说什么,我听不到,但多半不是什么好话,怕是在骂我。
嘿,骂就骂,等爷用你的壳子去警局自首交代罪行,你就骂不出来了。
说着我就对着镜子连名带姓问候了这个富二代的十八代亲戚。富二代的魂在镜子里气得跳脚,但是他打不到我。
那问题又来了,我要怎么确保自己能回到自己的壳子里呢?虽然我想将坏人绳之以法,但是我不想自己坐牢啊?????
聪明的我拜托富二代的爸妈留心各处得道高人,自己也托富二代熟悉的那些朋友给我留意着,在骂退不知第几个骗子后,我终于迎来了一位似乎挺靠谱的老道士。
毕竟换魂穿越这种事都能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相信封建迷信是真的也不是很难。
我和那道士坐下详谈,道士抚着自己脏且打结的长胡子说,我刚看到你,还以为你恶有恶报被恶鬼缠身了呢。但是我又开了天眼这么一看,不对,你周身有一层浅薄的道德金光,且魂体不合。
我赶忙说是啊是啊老先生,您可真是睿智,我就想问问我要怎么回去我自己的身体。
老道士说好办,我给你施个咒,你睡一觉,你就回去了,至于这富二代的魂也自然会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
哦豁,那感情好啊,这下事情全解决了。
我带着这几天在富二代家里收集到的富二代爹违法犯纪的罪证,潇洒去警局自了首,很快我被抓了起来,想来富二代的老爹也在劫难逃。
我在看守所里睡了一觉,再醒来时,我睁眼看到了我自己的亲爹亲妈拉着我激动地又哭又笑,我的同事一道挤进狭小的病房来看我,高兴地说着最近的趣闻轶事。
其中最刺激的当属强奸犯富二代自首,拔出萝卜带出泥,连带着他背后一大堆替他“摆平”麻烦的长辈们也遭了殃。
“霍!那可真厉害!”我笑着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