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的姨父,一个象山一样的硬汉子,一辈子打拼创下不少家业,今年四月份查出肝癌,历经6个月的抗争和医疗,还是敌不过命运的无常。生前最后一面是在三月前的一天,他被查出肝癌晚期在肿瘤医院治疗了一个月后第一次回家,我一家三口和他的一群相交甚深的朋友不约而同的前去看望他,一屋子的欢笑声,他仍然和往日一样,话语不多,但心思细腻敏捷,和朋友谈笑的间隙,仍能照顾到整屋的人,我因小事想偷偷的离开小会,也被他呼唤,玲,在家吃饭吧!我说,姨父,是的,我一会回来吃的!我想人真的是活在自我幻想的世界里的,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孩子,见到他一如往常的硬朗和沉稳,总是像一座山一样让你感觉踏实,对我们每一个儿孙及来看望他的朋友用心的招呼和陪伴,我突然觉得他的疾病是假的,一个一辈子性情,低调,为人极致忠诚与用心的朗朗的男子,也许,命运只是对他作了一个善意提醒,该爱一爱自己了,而疾病已经完成任务该是离去了!
然而最后见他最后一面已是在殡仪馆,他已经悄无声息,躺在冰库里几夜后,10月24日,他的肉身在化为骨灰前接受亲人最后的告别,而同日,殡仪馆里竟然有十几个等待火化的人,在烟雾缭绕中,哭泣声此起彼伏,一些告别的乐曲不断的响起,加上现场丧葬乐队的乐器声,和仪馆里冰冷的建筑物形成鲜明的对比,就连周边的树木,也比别处多了一些萧瑟的感觉,似乎开得枝繁叶茂,就对不起这些悲痛的人们。"人生便是大闹一场,然后悄然离去!"耳边突然想起金庸先生的这句话,倾刻间便已泪眼䑃胧。因为手续繁琐,等候的人又多,前来送别的亲属们穿披着白孝服一堆堆的聚在一起,拉着家常,唏嘘中有人会红了眼眶,但也会看到笑脸的,只是我想笑意中总是带着愁苦的,而更多的人则是眉头紧锁,一脸的悲痛。即便初秋的太阳有些燥热,但仍然让人感觉不到暖意。
我们也在眉头紧锁中等候了半晌,已经是临近中午,终于轮到与姨父告别的时间,我们被一个专门从事丧事的老板带到一间灵房,看到了姨父。经过几晚的冰藏,他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瘦小的身躯裹在白色的床单里,像纸糊的假人一样,躺在仪馆专用的冰冷的拖车上,接受我们最后的告别,亲戚们嘤嘤的唆泣声慢慢变长,我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人生苦短,昨日尚且欢笑,今日已成永别!
泪眼模糊中,我向他的身体深深躹躬,感谢他在我夫家的家族中所做的贡献,以及他对我先生及一家无声的关爱,向毎一个生命躹躬,生而为人,是多么的不易和艰辛!但又是多么的艰韧和勇敢!向他致敬,作为他的外娚媳妇,相交甚少,但在与我短暂的相处中,给了我很多的温暖和感动!
三姨一脸的木然,亲人们总怕她太难过,不时吁寒问暖,但我只要靠近她,就能听到她一直在重复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或许,太多的夫妻在长年的相处中,早已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也不知道如何放下自己的感受给到对方爱和理解,如我的姨,她在这6个月的时间里,少有几次去看姨父,以至于话语不多的姨父在有一次抢救后,对前来看他的姨说,你这么忙,你自己先回去吧!姨为此生气了好久,每次有人问候时她还是抱怨姨父如此气他。而姨若是有着一份心,该是听得懂先生的呐喊,你来陪陪我吧!我的日子不多了,无论过去我们怎样相处,这一走,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而我想,这样的呼唤,可能已是无数次了,只是从未被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姨听见。(要一个硬朗的男人对妻子说,来吧,我是那么的需要你…该是多么的难!而肝癌,本质上是极度缺爱引起的)
是啊,除了生死,一切都是擦伤,如能好好活着,无论有多少的伤痛,我们都会痊愈。
婆婆说,姨父走的时候,对守在身边的女儿说,你辛苦一下,帮我买套新衣服,等穿上,我这一生算走完了!后又用眼神示意她,婆婆知道姨父担心她,老跟我们年轻人住一起不方便,一直建议对老房进行修补,婆婆说你放心好了,老房子已经在修补,换了瓦了。姨父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后就走了…
听婆婆说起这一幕,我又一次泣不成声,死亡是最大的离别,若不是心里一直善良有爱,面对苦痛和死神,哪里还顾得上旁人!突然觉得,有些人,你认识了一辈子,他没有在你心里留下什么,有些人,认识了一段时间,就会让你记住一辈子。写到这里,只想再一次向姨父致敬,向每一个用心去爱去活着的人致敬!
姨父,愿你在天堂无疾苦相随!愿你来世有良缘相伴!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