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热容小的人”,是刚才突然想到的词,从结构上来讲我很喜欢。
我这个人读文科,学习文科的专业,因此心里对数学和物理这样纯粹的科学怀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敬畏,能把一个句子里面硬填进一个理科名词就觉得很厉害很满足。但是并不喜欢词义,它是我对自己的一种近乎外科手术般冷静的剖析:没有办法保持持续的、不间断的热情。这是一件悲伤的事儿。
这几天微博上热门的几件事情给我一个统一的感受:大家都真的好有活力啊。这里没有价值判断和褒贬,我就是单纯的觉得,怎么能有这么多人为了一些虚无的事情而投入那么多的精力和热情啊,而我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真实的生活都觉得疲惫且敷衍。有个很恰当的形容,我是我生活的NPC,我在我的生活里面并没有参与度,我一边为此焦躁一边因为焦躁而隔绝更多事情。以前和朋友讲过,就像是生活在一个大大的透明泡泡里面,带着泡泡飘到大家身边,略略地碰一下然后走开。
前天还是昨天,朋友给我讲她的梦:“我梦见你说你得了一个什么很严重的病,然后死掉了。大家还在上高中,心情非常非常down。过了十来天你突然从窗户里爬回来,大家都吓死了,你说你就是自闭几天。”被我好一阵笑,又觉得有点儿喜欢,觉得她梦到的就是真实的我,就是会做出这种为了一个人呆几天而和别人讲自己死掉了的事,有点儿不靠谱,又很生动,还酷酷的,很喜欢。
比热容这个词大家初中学物理的时候就都知道了,一个物体如果比热容比较小的话,它升温降温的速度都非常快,而我就是如此的三分钟热度,如此的切实感受到自己的热情快速流失,如此的想给生活制造希望而又迅速的感到徒劳。
和我一起吃过很多东西的朋友都记得我从小讨厌草莓味,而事实上草莓又是我为数不多能想起来“好想吃”的水果,原因就在于我觉得所有草莓味的东西都是伪造了一种充满香精塑料感的味道,因为真实的草莓味无法复制,所以拙劣的替代让人觉得更加难以接受。
当我暖和起来的时候,想到的是幻想中值得一百分的圆满生活,觉得它如此的迫近,伸手可得,然后又迅速地发现不过如此,只是假象,所以又立刻冷却下来。但是物理学里面也讲过,短时间内快速升温降温会破坏物质结构,那些困扰着我很久的情绪也在慢慢地改变我的精神世界。我已经不想用“坍塌”来形容这种改变,因为我逐渐意识到它并不是这样一个干脆果决而庞大的情景,而是像腐蚀、变质、生锈一样的缓慢消耗。
剖析自己永远让我觉得羞耻和惶恐,但是又不断地迷恋着一部分微弱痛觉带来的真实生活的错觉。
我好久好久都习惯于封存除了微博以外的其他社交平台动态了,今天突发奇想回去翻了以前写的那些东西。
2015年我十四岁,一天能发八百条动态,带着一张真正没被欺负过的脸,每个字都迫不及待地往外冒着傻气,生活里面最值得难过的事情是因为比赛错过了和班里同学们一起春游和运动会,看过“每当觉得自己蠢的时候就想想罗马皇帝卡拉卡拉二世,他向海神波赛冬宣战,命令自己的士兵站在海边用剑捅海水”这种无聊的冷知识能一直记到现在,在QQ空间造谣Sheldon 是gay ,喜欢雨天但也没有惧怕过阳光,放学以后在操场上跑步八百米能轻轻松松跑进三分半,现在都能想起春夏之交的黄昏和水汽。
2016年我十五岁,不再听红玫瑰,天气稍稍回暖就跑去吃各种冷饮,那年初夏麦当劳出了新口味的抹茶冰激凌,不是后来淋了抹茶酱的那种大甜筒,就是普普通通的抹茶甜筒,很淡很好吃,中考的时候要迷信的必须穿耐克才行,人生第一个漫长暑假用来追了一部一千多章的电竞小说,沉迷我现在都想不起名字来的同人文,有喜欢的想要的东西,在个性签名里面写“是缘是情是童真 还是意外”,已经学会收拾自己的心情,慢慢地怅惘着长大。
后来慢慢地无趣,一点一点的变成一个乖张的满不在乎的陌生人,以至于这么久以后回看发现以前的自己像是另一个人。但我知道我永远想念着那时候的丰沛的自己,永远希望着能够像那个时候一样矫情兮兮又满怀真心的喜欢另一个人,心甘情愿的体会难过和欢愉,带着可能永远无法复制的勇气。
End.
文/白田珍宝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