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扶摇最后还是选择了逃避,一走了之。
他天生就是一匹避世金马,善于逃跑和躲避。
打架也是这样,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扛,扛不住就跑,国家二级运动员呢,跑得比谁都快,什么誓言承诺,亲情,友情,逃跑的时候哪里顾得上这些。
他人生中唯一一次抓着友情跑的时候,胳膊折了,趾骨l裂了,肋骨断了,人都散架了。滋味太难受,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林扶摇在姚凯婚礼前的一天,卷着全部家当,放着稳稳当当的老师不做,南下给资本家,剥削阶级打工去了。
那时打工这个词,是一份不稳定工作,被人欺压剥削的代名词。
有人认为,私企老板就愿意用便宜的年轻人,等你工作到一定年限该长工资了,该休婚假,产假,不能压榨了就把你开了。
从三线小城市晃到一线大城市的林扶摇就是被这种观念洗过脑的。
从小没吃过苦,被宝贝着长大的林扶摇,兜里揣着一笔巨款两万块,头脑发热地抛开一切,从头来过的豪迈过后,一个人站在举目无亲,十句话有九句听不懂的上海,林扶摇怯了,也怂了。上海太大了,什么我们就是这大千世界中的蝼蚁,我们在大千世界一角中的上海,连蝼蚁都算不上。蝼蚁还有蜗居呢,林扶摇啥也没有。没工作,没朋友,没地方住。
林扶摇之所以选择上海,就是因为许文强的一部上海滩,可那是配过音的国语版,里面没人讲上海话。
原滋原味的上海,是有原滋原味的语言的。
林扶摇也算幸运,发展中的上海那是正在大力推广普通话,公交车上的售票员,依然侬呀,那呀的,可是电子报站的都讲普通话。人才市场里也是。上海话不作为企业选人的门槛,标准的普通话反而成了一种优势。
林扶摇凭着出众的外表和标准的普通话,很快在一家培训机构找到一份助理的工作,第一个月干的是走街转巷地发传单,第二个月多了份往电脑里导数据的活儿,第三个月快到月尾的时候,林扶摇把处处给他穿小鞋的猥琐男主管揍了,没下狠手,就踹了一脚,结果警察来了,和颜悦色地罚了500。
林扶摇花钱买了教训,在上海冲动不得,真TMD贵!马路上吐痰罚五元,揣人一脚是五百。冲动不是魔鬼,冲动是一个月的口粮。
林扶摇把公司给炒了,第三个月的工资也没结,走之前顺手把公司数据库里自己权限能看到的客户资料都删了,顺了两本数据库管理的教材。
反正这行他是不会再入了,这么大的上海,谁为了那几本书,一些不重要的数据,去找一个比蝼蚁还小的人类。
第二份工作依然是助理,给一个从温州来上海创业的小老板当助理,主要的工作是帮他在酒桌上挡酒,给他的小房打掩护,陪大房逛街买东西。
小老板有大志愿,要在上海建一家最具有规模的建材市场。
这人花是花,可脑袋真好使,手里也不过就是老家卖了两套房子的钱,他居然能左挪又套,支撑起他建大市场的启动资金。
林扶摇听说他两套房子卖了八十万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心惊肉跳了。他觉得自己要是有这钱,就找小地方养老去了。他现在月薪一千五,转正一千八, 一年一万八,十年十八万,八十万就是他四十几年的工资,说不定没等花没呢,人就死了呢。
金老板有着生意人的精明,林扶摇那时认为他小气,人有些花,喜欢玩儿,林扶摇和他出出入入风月场见了好多市面。觉得钱真是好东西。
林扶摇没有小金老板有钱,地位差出去十万八千里,可他出自书香门第的风骨,让他在骨子里就看不起他们这一类,有钱就学坏的,没什么文化的生意人。
小金老板近来被电视台的一个小主持人吊着想离婚,又不想被分去一半财产。他招林扶摇这个男助理,是动过歪心思的。就想绿了自己,然后甩一笔不伤痛痒的钱,让糟糠回乡下养老。
林扶摇本来就是个暖心的人,长得好看,说话也温柔,气质有北方男子汉的刚强,又有南方人的那股书卷气儿。
见过世面的乡下女人,还真被他给吸引了。喜欢拉着他逛街,喝茶,聊天。
林扶摇没那么多心思,不知道是被这夫妻俩盯上了,一门心思地做小伏低,在金老板边上学生意经,在金夫人身边做闺蜜。
林扶摇是在夫妻两个结婚纪念日那天给堵在五星级宾馆的套房里的。
金老板一帮朋友来庆祝两个人的锡婚,不离不弃的十年,艰苦创业的十年。
金老板开心,结果把林扶摇给喝多了。
酒店上面是客房,林扶摇早就开好了几间客房,给喝醉酒不能回家客人准备的,还有一间是金老板夫妻两人的蜜月套房。
林扶摇喝得迷迷糊糊地给塞了张房卡。也不知道是被谁扶着去了房间。
林扶摇明白自己性向以后,就很少在别人面前脱衣服。就算是喝得迷迷糊糊,也还是等人走了,房门传来落锁的声音以后,才勉强脱了衬衫和西裤,穿着汗衫和短裤裹着被子睡了。
可一觉醒来,身边多了个人,穿着睡裙的金夫人躺在身边,自己则是赤裸着上身,腰上围着一条毛巾,里面是中空的,醒来的时候手还搭在金夫人的腰上。
金老板面沉似水地坐在套房的长沙发上,旁边还有昨晚一起来庆祝的小金老板的哥哥,和表兄。
金夫人是被花瓶砸茶几上发出的巨大声音吓醒的。
看到自己和林扶摇的模样,语无伦次的温州话,林扶摇一句没听懂。但也明白,倆傻鸟被人算计了。
他皱着眉头,在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去洗手间穿好衣服,洗了把脸,他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头发,镜中人早就褪去了少年时,那份明媚天真浮躁干净的模样,因为宿醉眼中泛着红血丝,很久没晒太阳的脸,苍白又没有光泽,林扶摇撤了撤下垂的嘴角,嘲讽地对着镜中人说“真难看,真狼狈,真狗血,是不是,摇妹儿?”
金老板看着从卫生间出来的,衬衫上满是褶皱,但袖口挽得整齐的小助理。他不得不承认,林扶摇确实是个靓仔。不只是外表上的靓,还有总是透着一股沉稳,淡然,处事不惊,举手投足间的靓。
大金老板拉住,红了眼睛,痛心疾首的丈夫,对着林扶摇说“小林,这没你什么事儿,去公司结两个月的工资,以后别来了。”
林扶摇没说什么,转身往门口走,手快触到门把手的时候,听见金夫人怯怯地叫了声“老公……”
他转过身走回到沙发前,瞄了一眼茶几上散落的照片,弯着眉,睫毛笑得一颤一颤的。
南方人个子小,金老板比林扶摇矮大半个头,林扶摇鄙夷地俯视着他。
“金辉,金老板,您是建材生意做不好,要进演艺圈儿吗?”林扶摇顺手在茶几上捡了几张照片,欣赏似的看了看“拍得角度挺专业呀!”
林扶摇逼近了一步,金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大金老板把一只手支在林扶摇的肩膀上问“你想干什么?”
林扶摇厌弃地打开他的手“起开!别碰我,你丫把嘴闭上,我不打人!”
林扶摇往后退了小半步,双手插在裤兜里。“您要是想演一出证据确凿的捉奸,也得找对人呀,您也知道,我就一Gay,对着女人硬不起来的。就这些?”他用眼角瞥了瞥茶几上的照片“有没有我扶着您去开房的视频火爆?有没有我给您脱衣服的镜头刺激?”
说着他又转向目瞪口呆的金夫人“您一会儿去医院做个检查,看昨晚有没有和人发生过那种事儿,看一下这屋里垃圾桶里有没有套,有套您就拿着,别嫌不好意思,男女间的事儿,在医院里不算啥。查清楚自己有没有和人上床,和谁上的床,别给人冤死,还落一人才两空!”
然后没等金辉张口他又说“金老板,桌上照片您随便用,要我出庭作证也没问题,可就算我这模样不值钱,可芝麻点的肖像权也是权呀,是权就该有价,您要用我的艳照,总得出个价吧,两个月工资太少了,半年吧,我工作丢了,面子毁了,怎么地找新工作也得小半年吧。要不然咱找律师问问?”
精明的金老板给说得哑口无言,憋了半天,稳了稳心神,对着自己的哥哥自嘲地笑了笑“演砸了了是吧?”
然后他对上林扶摇淡然的目光,直接在包里拿了两叠钱出来“行,这里是两万块,没看出来,小林子,你将来得是个人物!”
林扶摇不卑不亢地拿起一叠钱放在口袋里,又从另外一叠里,扯出八张,嫌弃地把剩余得钱甩在桌子上。嫌脏。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人物,但我起码是人,最次是个物。”林扶摇临走时倚着门框对金辉说“我也知道您是个人,却不是个物,在我们东北管物叫东西,您真不是个东西!”
林扶摇有这一万多垫底儿,下一份工作就没急着找,他把自己的履历美化了点儿,其中那些七七八八的短工时间,都归拢到一家公司名下,跳槽太频繁,显得人不可靠,反正这事儿也没人会去真的查,他有不是高端人才。自己在原来公司的工作职能,按照同类企业的招聘要求完善了下。
林扶摇的文笔不是盖的,给自己也一份漂亮的履历还是绰绰有余。
他觉得自己这种小企业混够了,该往大一点的平台上够了。
沉下心来看企业招聘信息,他发现自己这个专业还是有很多可选的空间。只不过北方的英语水平低,读读写写还可以,口语实在是不咋地,怎么说呢,听不懂不说,还一嘴苞米碴子味儿!
于是他咬了咬牙,花了五千块,在一家外教英英语培训机构报了半年的课程。课程没有学时限制,半年里外教中心的资源随便用,主要你能完成电脑的预习课程,就可以订外教的实体课程,还有英语沙龙。
林扶摇几乎是全天泡在外教中心,刷完电脑课程,就在小教室里,看语法,背单词, 上完外教课,他就在小教室里一遍一遍地把课堂上说过的口语,重复再重复,完善再完善,直到不经大脑可以脱口而出,他才算满意。
外教中心环境好,有空调,还有免费的饮水,林扶摇一般都是早上十点就去打卡,晚上十点结束才离开。离开的时候,他一般都会和颜悦色地尾随着一名外教一起进电梯,有的没的厚着脸皮和人家聊,脑子里是前晚打好的腹稿,生拉硬拽地往自己的腹稿上靠话题。
他已经好久没锻炼身体了,在上海健身是一件奢侈的事儿,外面跑步空气又不好,当运动员时期攒下来的小麦色,渐渐褪去,林扶摇知道自己小时候白,但还真没想过自己有这么白,现在的肤色和外教中心遇到的来自南方水乡里的姑娘一样。
林扶摇这段时间头发也长了,为了省钱干脆不剪了,大楼出出入入的人群里,总能见几个扎小辫儿的男孩子,还挺潮的。于是他也把自己的头发扎了起来。
今天出门的时候,在地铁里遇到一个五大三粗的西北汉子,也不知道林扶摇是哪里碍眼了,临出地铁时他回头鄙夷了林扶摇一眼,吐了两个字“娘炮!”
林扶摇昨夜睡得晚,地铁里晃得人迷糊,连回嘴的精神都没有,又想想打架太贵,真委屈。
学了一天,快到吃晚饭的时候,林扶摇做得久了,想站起来走走,可是脚麻了,小辫揪得头皮疼,肚子里也空,林扶摇扯掉皮筋儿,散着头发,自暴自弃地趴在桌上,嘀咕“凯哥,我是不是真的娘呀……”
于是当外教山姆大叔推开小教室的玻璃门时,就见到了这位东方美人自哀自怜的楚楚可怜样。
山姆是为来自加拿大的帅小伙,之所以叫他山姆大叔,是因为山姆这个名字是英文课本里存活了几十年,家喻户晓的名字。
“摇,我看你在教室里都一天了,你不能这么学习,要劳逸结合!” 山姆可以讲流利的中文,但是有些发音还是很怪,他发摇字音时,终会发成四声的要。
林扶摇无力对他摆摆手“你叫我Alan吧,我昨晚给自己起的英文名,别要要的了,你要啥我都给不起,我是穷人。”
山姆给他这萌动慵懒的模样逗乐了,用英文问“穷人,吃晚饭吗?我请你?”
“是哪种请?AA 还是one bill?” 林扶摇发现自己说英文的时候脸皮可厚了。他用英文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夸人,可以Like 这个Like 那个,给老爸老妈打电话时也可以大声说“I love 你们!”
可在中文世界里,这两个词,他说也没说过。或许梦里说过,或许喝醉时嘟囔过。想要喜欢的人,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失去了说喜欢的权利。
“你是gay吗?”山姆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林扶摇才意识到自己除了那次在金辉面前耍酷,他还重来认真地考虑和承认这个事实。
自己是吗?没和男孩子谈过恋爱,没上过床,没看过GV,二十四了,连个搞暧昧的男朋友都没有,自己算是标准的Gay吗?
“算…算是吧” 林扶摇咬着冰咖啡的吸管,想起来自己对金辉说,对着女人硬不起来,犹犹豫豫地给出了答案。
“我也是”Sam 习惯穿修身的衬衫,贴身的西裤,衬衫收在健硕的腰线下,动起来时可以隐隐看到两侧的肌肉。
林扶摇的手指记起了当年扶在姚凯腰上的触感。
“哦” 他说“我们可以用英文讨论这个敏感的话题吗?” 其实他想说,不要脸的话题。
“你真的确认过自己的性向吗?”Sam问这个问题时自然的仿佛在问“你确认喜欢喝的是加奶的冰咖啡,而不是有热的卡布奇诺?”
我靠,林扶摇心里想,怎么确认?和男人上床!难道天下和男人上床的女人都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La?
“我不用确认” 林扶摇把水里的冰咖啡仍在垃圾桶里“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对东方文化的迷恋,让Sam 喜欢上了这个时而脆弱,时而又感觉坚不可摧的东方人。可文化的差异又似乎让他无法真正地靠近这个人。这个人说Like时,小嘴吧哒吧哒地甜,可他的Like总是有着距离感,让人觉得不真实。
“和我处朋友吧!” Sam很真诚地问过。
“交,是交朋友,Sam我可以和你交朋友,但不能处朋友。我有喜欢的人!”
Sam成为了林扶摇的朋友,他会带林扶摇去Gay吧,认识新朋友,帮着他真正走入这个小众人群中,去确认自己,了解自己。可他再没提处朋友的事儿,因为当林扶摇说过有喜欢的人时,那两个字没有距离,无比真诚。
林扶摇后来鬼使神差地进了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应聘的职位是总经理助理。
名声很好听,公司的总经理,就是这家企业的老板,说是中外合资,其实就是为了蹭国家政策,其实这公司的大老板,就是这位霍姓老板。公司总部在光鲜亮丽的写字楼里,二十七,二十八层,两层楼,装修得时尚,前卫,很符合高端品牌的格调。可老板确实是地道的农民企业家出身。
职能方面,也只需要对总经理一人负责,协助他处理公司的大小适宜,传达各种决策指令。有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
这个企业明显是改革开放以后突然膨胀起来的产物,公司构架不清晰,职能分配不分明,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公司里任职,负责找人的居然是一位主管销售的部门经理,而且在应聘林扶摇时居然给他交了个底儿,为什么老板要找男助理。
公司成立以来,总共招了三名助理,都是漂亮的女生,第一名是在公司的起源地带过来的,当地刚结婚不久的中学老师,创业之出的艰难几乎是帮他扛了一半,两人日久生情,中学老师离了婚,名不正言不顺地跟了他五年,最后怀了孕,老霍才和家里的黄脸婆离了婚。财产分出去一半,两个儿女,都归老霍养。
结果女儿不愿意,一直留在母亲身边,儿子不领情,高中的时候就去了国外。
第二个助理是985的高材生,上海人。进了公司不久,就觉得公司乱,热情高涨地给老霍上企业管理课程,给老霍画了个好大的框架,要把企业里文化程度不高的七大姑八大姨们整顿出去。
老霍重情,这些都是公司的元老,当年和他,不分昼夜,不计酬劳一起走过来的。
小助理,后在公司里和一名已婚的高管搞暧昧,被原配堵在办公司里骂,觉得掉价,另谋高就了。
第三个,也就是林扶摇要接任的这位。是老霍老家的老实孩子,在上海读书,是霍夫人资助的孩子之一。
毕了业就进了霍企,踏踏实实地在企业干了三年,上一任甩手走人时,她直接顶了上去,可好景不长,两年前老霍的大侄子从加拿大回来,进了企业干了两件事儿,一是把企业弄上网了,二是把老霍的小助理弄上床了。大侄子效率高,追人,结婚,生子一条龙,然后准备带着老婆孩子去美国开分公司。
公司发展了,老霍郁闷了。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头没开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这回他决定找一男助理,男人都有野心,也不一定做得长,但至少不招这些色狼惦记。
于是招聘标准,男,外地人,没成家,三年以内不找对象。
林扶摇看着这条件觉得自己挺合适,又觉得好笑。
“范经理,公司为啥不招本地人呀?这不是多付一份住房补贴吗?”每月八百的住房补贴对林扶摇是个不小的诱惑。
“上海本地孩子,心气儿高,看不上我们这样的企业。”
老范挺实在,林扶摇心里嘀咕,我心气儿也高着呢,这不是钱快花没了,房租也快到期了嘛!
“另外霍总就是外地人,他知道外地来上海打工的孩子难,霍总喜欢能吃苦的孩子,也愿意帮,这样的孩子也能给公司使劲儿干,各取所需呗。”范经理带着林扶摇往总经理办公室走。
办公区域是个大开间,林扶摇粗略算了一下,有七八十张大办工桌,以不同形式的几何图形随意排列着,看起来凌乱无序,确有格外的整洁舒适,在靠窗的那一侧,在走廊这一侧是玻璃门窗的小隔间,里面清一色的一张大办公桌,里面一张老板椅,外面两张办公椅。一排排文件柜靠着墙。隔间都有百叶窗,但只有个别的是拉着的,其他都是敞亮地看到里面正在工作的人。玻璃门有门牌,都是某某部门经理。
“这是我的办公室”范经理随手指了一间稍微大点儿,但格局相同的办公司。“里面那间就是霍总的。”
霍总的那间大了很多,除了办公区域,还有会客区域,不过是同样的简洁,就是在办公室里开阔的区域排了一圈黑色的沙发。中间放了一个大茶几,茶几上直摆了一只烟灰缸,和一套功夫茶的茶具。
有个人正背对着门口喝茶,头发花白,背部挺直。
“哦,助理的办公室在靠窗的这一侧”这是整个大办公区域唯一有窗的隔间,可以俯视整个周边的商圈,正好隔在总经理办公室和大窗之间。“中间有门,和霍总的办公室是通的。”
“这间到时赏心悦目。”林扶摇笑着嘀咕了一句。
“霍总说赏心悦目的人就得放在赏心悦目的地方,浪漫吧!”
林扶摇,揪了揪自己的辫子,心想,这回老霍总怕是要失望了。
林扶摇的面试很简单,履历范总审过了,两人用英译交流了一番,林扶摇吃惊地发现,这位看起来土得掉渣的中年男子居然持着伦敦腔,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
“我是霍氏资质的小地方的贫困生,出国留学也是靠的霍氏基金的奖学金,我一读金融的,本来以为没什么机会给霍氏效力,后来在纽约遇到小霍总时,知道霍氏在筹划上市,我回来毛遂自荐,想不到老霍总居然认识我,没怎么谈这份工作就到手了。”
林扶摇觉得进了这个公司的门以后就像在挖宝,从开始的能来就来,不能再找的淡定心态,逐渐变为了急切想留下来的担忧。
“霍总”范经理对着办公室里面的人背影点了下头,平和又尊敬地叫人。
“呦,这就来了还挺快的嘛!” 坐在沙发上的人转身,嗓门挺洪亮的。“快,坐坐”他指着对面的沙发“这两天腿疼,我就不站起来了,坐,小范你也坐。”
“我就不坐了,还一堆事儿呢,先说好,我可不是搞人事的,您赶鸭子上架,这可是我能给您找的最好的了,您轻点儿动静别给人喊跑了。”范经理调侃着老霍总,感觉不像下属对上级述职,到好像小辈和长辈聊天。
“走走走”老霍总扬扬手,大着嗓门轰范经理。“我和孩子聊”
林扶摇刚坐下,老霍就问“都说我嗓门大,大吗?”
“不大,挺洪亮的!中气十足”霍总某些地方像林扶摇的大大爷,林扶摇不自觉地感到亲近,一张口就没了拘谨。“想我大大爷。”
“大大爷?”南北方称呼不同,老霍总没理解。
“哦,我爸的大哥,我爸家哥儿就五个,最大的那位就叫大大爷,听拗口的,本来叫大爷,二爷,三爷,五爷的也行,可我大大爷不让,说是满清皇城根底下的那些纨绔子弟. 他是家里拿过枪杆子的,我们都得挺他的”林扶摇自觉话多了,想收口时,老林家哥几个都说完了。
“当兵的?”老霍揉着自己的膝盖问“啥时候的兵”
“抗美援朝时候的,还是生瓜蛋子的时候就和部队走了。”林扶摇估计老霍总也不知道什么叫生瓜蛋子“十四岁,我听我大姑说的”
“好呀,老前辈呀!”老霍总感叹着转了个话题“小霍说实习三个月,工资三千五一个月,租房补贴1000,也可以和他一起住员工宿舍,伙食补贴在公司,出差80,还有什么来着?”
老霍总抖开眼前的一张纸。说“等等啊,我打个电话”
林扶摇自觉地站起来说“要我出去吗?”
“不用不用”老霍有些吃力地往起站,顺手搭着林扶摇的肩,手劲儿挺大地把他按回到沙发上。
办公桌上的座机拢音效果不好,电话那头的人接起来时,不耐烦的语气林扶摇听得一清二楚“喂,干嘛?”声音有些沙哑,辨识度不高,很难判断男女。
“哎呦,还没起床呢?不好意思我又给忘了!”老霍拍拍脑门,语气充满了宠溺,接着他捂住话筒,神秘地问“扎小辫儿的行不行?”
对面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他又接着问“就是扎小辫儿的男助理行不行,不是女了女气,挺好一东北小男孩,就是扎了小辫儿!”
林扶摇抿嘴笑,估计这老霍总耳朵有些问题,他听不清的,就认为别人也听不见。这难不成是问老婆意见呢,挺豪迈个人,原来是个妻管严。
“知道了,知道了。睡吧睡吧” 老霍放下电话,直接坐在办公椅上。“手机,电话卡公司发,费用走公司账。前一个月你多和范经理到各个分公司走走,熟悉一下情况。下个月正式在办公室上班。有问题吗?”
林扶摇有些懵,这是他大大爷帮忙,替他面试了?
“哦,我一个星期以后报道可以吗?正好月初,我在外面租房,不住公司宿舍。” 林扶摇想自己的房租500,公司补助1000,还能剩500吃饭。
“行,你报道的时候和财务部元小姐说。”老霍拉开抽屉“你也别去后勤领手机了,这个给你,小子用剩下来丢给我的国外货,我看比咱们公司自己买的高级。好多键呢,你就用这个吧。说明书是英文我也看不懂!”
林扶摇拿着黑莓手机,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里的时候,还如同做梦一样。这一天太迷幻了。
手机里有电话卡,这是林扶摇的第一部手机,中文寻呼机还是金辉公司发的,走的时候没退回去,后来公司不接着续费,号也停用了。
林扶摇试着用电话拨打了家里的座机。几声长音后接通了。
“今天没课呀?”林扶摇问王老师。
“废话,有课我能在家接电话吗?”王老师笑着说“上班呢?”
“没” 林扶摇有些想家了“我换工作了工资三千五了,下个月初上班,公司有房补饭贴,手机也是公司发的。就这号,那边看得到吗?”
王老师看了来电显示上的号,赶紧存了。又拿纸抄了一遍,贴在冰箱上面。
“存了。什么工作这么好,工资都比我高了!”今年院校工资改革,正副教授的工资都翻了一辈,为了鼓励孩子,王老师忍着没说。反正就这么个孩子,以后家里的钱还不都是他的。
“大老板助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林扶摇脑子里浮出自己那间办公室,这时才体会到有了新工作的悸动,有些小得意。
“哎呦,那不是李莲英大总管的伙儿!”王老师这段时间在追宫廷剧,把老祖宗那点儿事儿弄了个门清。“咱家可是镶黄旗呢!咱家阿哥咋能干那活儿呢!”
“得了吧,额娘,你要是让我大大爷知道你是伪满后裔,就得让你们家的额驸直接跟你和离了。”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林扶摇拿着电话和老妈唧唧呱呱聊了很多。
“今年过年回来不?” 王老师问“到了大哥那儿,亲戚朋友一大家子,总问你!”
“可能回不去” 林扶摇在自己的小屋子里踱着步“妈我现在租的房子,能摆张大床,还有一张沙发床,你和我爸今年来上海过年呗,放假就来,火车票也好买,省着去亲戚家发红包,反正我也不在,咱们也收不回来,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另外”林扶摇脑子里盘算着“上海发展贼快,现在的房价,像我这样外地人的,只要付个首付,就能供得起,以后肯定涨,你和我爸带着咱们家的家底而来,看中了咱们就买一套,首付问你们借,月供我供。您和我爸商量下?”
王老师早就想去看看娃儿了,一是怕娃儿工作忙,去了也给娃添麻烦,二是怕见到娃过的不好,心痛。
现在林扶摇主动邀请,说明孩子有这个自信。而且张罗着买房子呢,难不成是有了对象要结婚?
王老师的心上长草了,也没和林老师商量,把家里的国债,定期,一股脑地都取出来了,扎了五捆儿,搂着。学校一放假,就带着林老师到上海滩了。
上海王老师年轻的时候来过,上班的时候也来进修过,可时隔十年再见完全不是了当年的模样。
王老师来的时候,林扶摇刚过了三个月的试用期,正式转正,却不是老霍总的助理。老霍总带头退休了,小霍总正式接手公司,代入了很多新鲜血液,公司办公推行系统化,订单合同,财务,行政,人事,都逐步推行无纸化办公,花了大价钱,建了一个ERP数据系统,远程办公,远程管理。小霍总是空中飞人,公司转型在启动阶段,上海的公司一个月能坐足两个星期就不错了。
公司的发展范围,已经远远超越了林扶摇的知识领域。有些文件他根本就看不懂,小霍总又不是一个会耐心下来解释的人。
试用期结束以后,林扶摇的工资直接翻了倍,压力也就翻了倍,林扶摇喜欢挑战,可又惧怕失控,对于他能力范围以外的东西,他总是不自信。他有些怀疑自己这么想保住这份工作,可能就是为了他从来都没想过的工资。
特别是王老师来了以后,她和林老师在林扶摇上班之余,给林扶摇选了套稍微偏远一点的三室一厅。本来林扶摇想买两室一厅就,可王老师想一部到位。三个卧室的房子,将来林扶摇结了婚,夫妻一间,孩子一间,还有一间做书房,老两口来上海玩儿的时候也可以住。
房子定了,开始供月供了,林扶摇就更需要这份工作了。
林扶摇在公司里越来越沉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人也略显消瘦。
他现在开始有些怕小霍总,一个眼神的满意和嫌弃,都能牵动他的心。
他不敢出错,在小霍总那里出错,就是牵动公司命脉的大错。
于是他开始翻阅那些自己看不懂的书,关注自己讨厌的数字。
小霍总去欧洲出差,飞机刚起飞,公司的ERP 系统就瘫痪了。
林扶摇联系了软件公司,原来装系统的那家公司的负责写代码的总工跳槽了,带走了一批人。过来维修的人,排查了半天也找不到问题的源头,系统时好时坏,谁也不能保证系统里出来的数据是对的。
原本不用这套系统的时候,公司运作也可以人为运行,可没清干净的保守派,就等着看小霍总的笑话,林扶摇通知各个部门在ERP系统纠错期间先手工处理公司的事宜,可用系统是小霍总的命令,现在改手工可不是林扶摇一个小助理说得算的。
这套系统本来也不是林扶摇的责任,可是当年合同是他审察的,公司是他评定的,虽然最后公司是霍仲言选的,系统模块也是他定的。
小霍总联系不上,他只能自作主张地把生病的老霍总请回来坐镇,先解决公司运转问题。
然后他跑前跑后地跟着工程师跑前跑后排故障。
软件公司的高工查来查去,说是不是软件本身问题,是人为操作导致系统硬性损坏导致瘫痪。有些模块要重写,不在他们维护范围内,如果要重写需要另外收费,另外也不能保证新写入的模块和老系统的兼容性。是要花十几万来修补一个可能会不怎么好用的系统,还是花几十万去建一个速度快,兼容性好的新系统。要林扶摇来做决定。
公司里没有搞这一行的,林扶摇听得直发懵。
接到姚凯电话的时候,林扶摇正在楼梯间里抽烟,想对策。
姚凯刚说了一声“摇儿”
林扶摇就哑着嗓子说“凯哥,我该怎么呐?”
当年林扶摇断胳膊断脚,不能考体院的时候没有问过。
知道他凯哥要留在京都,不回来的时候没问过。
被他凯哥咬破嘴唇,堵在阴影里里时候没问过。
看着他凯哥和别的女孩子推开影楼,进去拍婚纱照的时候他没问过。
可这这会被一个破系统逼的,想一只困兽似地问“我该怎么办?”
姚凯的心都快痛死了。
姚凯在电话里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扶摇明知到和姚凯说这事儿,也解决不了问题,可是和他凯哥说着说着,心就静了。
“摇儿,电话先撂了,凯哥一会儿帮你联系个人,不知道能不能解决,咱们先试试看。”
半个小时的时间,林扶摇坐在昏暗的电梯间里,什么也不想,眨巴着眼睛借着从门缝里透出的一丝光,看每一次颤抖眼睫毛,阻隔出来不同的光影。
姚凯找的人,并不懂怎么解决系统问题,但他知道怎么找到正确人,也能让正确人来做正确的事儿。
软件公司的人用了一天一夜都没排除的问题,来的人用了一个小时就解决了。
实力就是权威,来人对软件公司的三位工程师也没客气。
“老的系统对新模块不兼容,并不是因为系统落后,也可能是新模块没有能力适应老系统复杂精准的环境。一个系统,有那么多功能,那么高的效率,才几十万,只能说明你们公司的工程师不值钱,廉价的劳动力,能写出什么好的系统。这个领域,只有物有所值,没有物超所值,别太天真了。”
事情解决了以后,姚凯和林扶摇又通了一个电话。
姚凯说“摇儿,系统的事情解决了,这这件事儿没解决,或者是说你处理的不对,我总结下来有三点,你想听吗?”
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林扶摇可以看到高架上密密麻麻的车灯,道路顺畅时如白驹过隙,交通堵塞时,则是一片衰红。
“我听着呢。”林助理,穿着淡蓝色的修身衬衫,浅米色的窄脚西裤,轻垂着额头靠在玻璃窗上,一只手的拇指插在西裤口袋里,另外一只手把手机放在耳侧,一缕头发散落下来、被他绕在小指上,不经意地摆弄着。
“确实赏心悦目呀。”范经理笑着对和他一起走进来沉着脸的小霍总说。
霍仲言在米兰和客户开完会,饭都没吃,直接去了机场,飞机落地浦东,马不停蹄地来到公司,然后在鸡飞狗跳的公司里看到了一副这么静止,沉静的画面。
“第一,公司系统瘫痪,你不应该自作主张请回老霍总启动人工流程,这样就说明,人工流程在小霍总力推的系统办公中必不可少,老办法能帮助新办法,甚至可以解救新办法。那还用新办法干什么呢?”
“第二,公司的系统出问题,明明知道那家写源代码的总工已经带着他的团队离职了,你还去找这家公司解决问题。谁会去给昔日的竞争对手擦屁股,他们只会希望这套系统彻底瘫痪才好,这样才可以踩低走高,顺势推他们的新系统。”
“嗯” 林扶摇点头“这个我后来想到了,可以已经晚了。那第三呢?”
“第三,是你做错的,有了难事为什自己扛着,怎么不找凯哥呢?”
“摇儿?”姚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问“我还是不是你哥?”
林扶摇觉得鼻子有些酸,大滴的眼泪没有预兆地落在米色软皮鞋面上,把自己砸了个四处飞溅。
林扶摇狼狈地用手指用力地擦了擦眼睛,把眼角擦出一道红痕。
“是,永远都是我凯哥。”
林扶摇知道小霍总回来了,他在助理办公室,等了等,等到小霍总的电话打完,该见的人都见了,该训的人都训完,才扣了扣门。
“进.” 小霍总没对林扶摇说过请进,也没有说过进来,向来都是一个简单的进字。
林扶摇把一张这了三折的纸放在小霍总的办公桌上,往后退了半步。
霍仲言,看着办公桌上的纸,有挑着看了看往后退了半步的林助理。这是林助理有话要说的标准模式。
“什么?”小霍总用左手的中指敲了敲桌面上的那张纸“辞职信?”
“不是。”林扶摇偷偷地拉长了一呼一吸,平稳了一下紧张的情绪,他还是没来由地怕霍仲言,“这是当时公司招聘助理时的职责描述。”
“哦?” 霍仲言,把纸张展开铺平,林助理用俊秀的瘦金体写出来的八条助理职责,清晰明了地告诉小霍总,作为助理,他该干什么。
“按照这份职责说明,我认为我很称职地完成了本职工作,我没有必要辞职,公司也没理由辞退我。”
林助理尽量涣散目光,眼光虽然落在霍总脸上,切削弱了他眼神的攻势。他需要勇气和时间把要说的话说完。
“目前公司,主要是您安排给我的工作已经翻倍地超出我的职责范围。有些是超出我的职责范围,我没有责任去解决的。有些是超过了我的认知范围,我根本就不懂,也没办法做到的。我知道我的工资在试用期后翻了一倍,可如果这是您增加工作量的原因,那么我请求公司,把我的工资调回到原有标准。您可以考虑用这笔钱,再请一位助理。但请不要辞退我,我需要这份工作,而且我也很称职。”
口齿伶俐,思路清晰,诉求明确。
“好,你说你称职,你是不是认为这次系统出错,你解决得很及时,处理得很妥当呢?”霍仲言语气平稳听不出来喜怒。
“没有,这次的事儿,我解决错了,第一我不应该找老霍总回来启动人工作业,让推行系统办公这件事儿又回到了原点。第二,我找错了处理问题的公司,耽误了一天的时间。”
霍仲言没想到林扶摇有这样的领悟和坦然,有些意外的收获。
不过他还是接着敲打林扶摇“一套系统瘫痪了又怎么样,我就是要他们看看,系统办公一天可以完成多少工作量,没有这套系统,一天公司要损失多少。另外我会再用一家想用几十万的破系统来替换我两百多万买来的系统吗?我霍仲言,要用的东西,要的人,要么不用要么就用最好的。”
林扶摇低头没说话,心里道,你就吹吧,比尔盖茨好,你够得着吗?
其实小霍总看到,林助理垂下头,睫毛一颤一颤的,就意识到自己狂大发了。
可冷酷霸总的人设不能崩。
他在办公桌上的雪茄盒里拿出一只已经剪过雪茄,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没点。
“我也是高估了你的能力,给你的工资也确实高了。但公司没有给人降工资的先例。这样吧,在这八条的基础上,我再给你加些能力范围内的职能。”
霍仲言点着打火机,用火焰燎着雪茄的一头,等着有青烟飘出,他才把雪茄咬在口中吸了一口。
林扶摇不抽雪茄,也抽不起,但他喜欢雪茄点燃时浸染在空气中的味道,如果再混入佛手柑的味道,林扶摇就会觉得自己要动情了。
“坐。” 小霍总比林扶摇也就大五岁,在二十几岁的年龄阶段,这五岁的差距并不明显,如果不是林扶摇过分清秀的话。
这几年的打工生涯并没有在林扶摇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看不出来沧桑,看不出来事故,也看不出贪心和欲望。
也许是他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也许他本质上还是那个不屑于争抢,只要努力做好自己就可以达成所愿的少年。
“赏心悦目” 霍仲言看着静静地坐在眼前,成熟稳重,刚刚化解了公司的一场危机,确又坦然承认自己犯错的人,如今沉静下来宛如少年。
“Homosexual?” 霍仲言问。
“啊?” 林扶摇被问得一愣“我脸上有标签吗?很明显吗?”
“你给我当特助吧,私人助理!”
“啊?” 林扶摇感觉跟不上小霍仲思维的跳跃程度“这两个问题有关吗?”
“脸上没标签,我在Haus见过你”
“我喜欢女人多一些,所以我的私人助理只能是男的。”
信息量有点大,林扶摇垂着眼睛,睫毛又开始抖。
然后突然抬头问“您是双?那为啥找我当特助呀?直男不是更合适?”
问完了,又突然醒悟“哦,直男守不住您那秘密!”
“没什么秘密的,如果愣说是秘密也行” 霍仲言,深吸了口雪茄,吐出一片浓雾,眼光隐在浓雾中,讳莫如深。
“全公司都知道我是G,没人知道我是双。老头儿总想给我联姻,我烦了就躲在国外不回来,说自己是G,同意我喜欢男人我才回来,我本以为他不会答应的,说不定要扫地出门了,结果他还同意了,还给我招了个男助理。”
“什么?”这回林扶摇淡定不了了,像被炝了毛的小猫,耳朵都被到脑后去了“老霍总找我给你当助理是…是….,他也知道我是G?”
“他不知道” 霍仲言觉得这样的林扶摇有些可爱,心里的软肉给刺了一下,想去摸想象出来的猫耳朵。“他就是觉得你长得好看,我会喜欢。”
尽管林扶摇认为双多半都很渣,两边吊着,占尽便宜。
不过他最终还是当了霍仲言的特助,一是因为工资确实不少,二是给他报了MBA的课程,公司请了二助和三助,负责风投和金融这一块儿,业务上对总经理负责,行政上归林扶摇管。
虽然是特助,在公司的时候林扶摇还是会刻意地和霍仲言,拉开一段安全距离。不带一丝逾越之举。
全公司都知道,林助理工作起来精准,却又不带一分情感,和人划出冷冰冰的距离。
林助理是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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