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生命，我们应当知道什么？生命从哪里来又要去向哪里？这样的终极问题可能穷极我们一生也无法晓知答案，我们只是可以观察生命的样貌，了解它的习性罢了。
第一次对生命有印象，是很小的时候，可能我4岁或者5岁的样子，那一天妈妈告诉我前院那个回族的爷爷去世了，阿訇来诵经。说实话，我对这位爷爷的记忆只从这次诵经开始，我印象有一些穿着特别服饰的人进来我们的院落上楼去诵经。我并不记得我见过那位爷爷，但是我知道了回人过世的时候阿訇会来诵经。在这一段记忆里，生命是被祝福着送走的样子。
我再次了解生命的样子是奶奶去世，奶奶曾经中风，那是我小学三年级的一天，周三，我中午放学回家进院子就听邻居说我奶奶找我，她好像快不行了。我回家奶奶已经昏迷，我没有跟她再说一句话，我问爸爸妈妈奶奶要和我说什么，他们告诉我，奶奶说她快走了，让我好好照顾爷爷，陪爷爷。
等我下午再放学回来，家里一下来了好多亲戚，奶奶真的就在那个傍晚离开了我。奶奶去世的时候正是南京梅雨季节，很多很大的雨，我们家在院子里搭了个棚子，灵堂设在家里，大雨的时候家里年长的女性会呼唤奶奶让她躲躲雨，告慰她一些话，我的任务是负责灵堂里奶奶遗体下面的两盏油灯，我会爬到她下面去拨油灯。姑姑和我一起负责这件事，她很怕靠近奶奶的遗体，她很好奇我爬下去不怕么？我觉得那个人还是奶奶，只是换了一个样子。在这一段记忆里，生命是有很多样子的，并不只是我能够看到的。
但是，生命也会和我们开玩笑。就如我们也经常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外公离开我的那天，我期中考试不用如上学，上午半天在家复习。我看见他推车出门，我跟他说再见。快到中午的时候家里就接到电话，说他发生了交通事故，我没有去医院看他，我去考试了，等我考试回家，爸爸告诉我说他的情况很不好，外公果然在那一天离开了。等我再见到他，我已经感觉他离我很远很远了。这一段生命的记忆，告诉我，无常时时都回来，很近很快。
后来，我生马达，我觉得这件事很神奇，我觉得快要生的时候去爬了个楼，然后下楼来果然有了生的动静。我生的时候很淡定，我觉得这件事很确定，只是医生觉得我会很艰难，我一直觉得一定就是那样了，我一点不艰难，我很顺利。
马达出生的第二个月，爷爷过了99大寿，马达会爬的时候，她很喜欢爬到爷爷的房间里，他们两偶尔还握个手，我看着一个新生命和一个老生命在某一刻握手的时候特别感动。爷爷去世的时候，马达还不到一岁。但是，马达记得她的老兔子太太，老兔子太太仿佛是她的时间刻度，当她需要了解一个历史时间和她的距离的时候，马达经常会问，这件事是在老兔子太太年轻的时候发生的么？那个时候有老兔子太太么？生命于是又是一个与自己距离的一个度量。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会去哪里，但是我看到生命曾经有过的样子，它的不完美就是它的完整性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