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穷碧落,有月老牵红绳,定宿命姻缘。
下极黄泉,有孟婆熬清汤,解三世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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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九穹,谈笑神仙,轻纱云裳不夜天。
却唯有一人,赤衣胜霞,丹鹤伴身,少了份平常神仙的清冷。却也唯有他,剑眉星目,鼻如悬胆,面若桃李。比平常神仙更惊艳。
纵是天帝,也只唤月老。
明明只是个两千多岁的神仙,却被称为老翁。
这月老也不介意,平日里牵红线,时不时又下凡界梳理姻缘,忙得很。
下九渊,鬼气森然,幽火白骨无天日。
奈何桥头,一女子捧有汤碗,为路过亡魂散执念。
若遇上暴躁些,不愿喝的,那女子便低声唱起歌来。声音婉转,却只有那二人听得仔细,往往还未唱完,那些固执的亡魂便将那忘情汤饮尽。问起歌来,已是茫然。
而那孟婆,也只是笑笑,不多言。
据说,她脸上长年佩有一面白纱掩其绝代风姿……”
“哟,那照先生您这描述,孟婆和月老岂不是天地道侣――一个定情,一个解忧?”座下,一青年朗声笑问。
“这位公子,此想法也太过片面,两相无关系。各尽其职怎就被你品出天生注定之说,还是说公子本就是一脑内只知儿女情事的纨绔子弟矣?”众人寻声望去,是一俊俏公子。红衣玉冠,葱指拈桂。
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这位兄台怎的火气如此,葛某不过开个玩笑罢了。”青年声音朗朗。
“姓葛?莫不是葛家独子――葛洪涛?啧啧,那小子真是倒霉,撞上了铁板!”
“那葛洪涛可是大富人家独子,平日嚣张跋扈,今儿这小子可倒霉了。”
……
众人好奇,那红衣公子知道葛洪涛身份后,是否仍能云淡风轻。
“你父亲――葛洪升――盐商,小富一方。为人谦卑。有一独子,不喜上进,好听书逛窑,此等祸患,可真叫人忧愁。”话毕,拿着花出了茶楼。
“小子,报上姓名,敢如此破坏本公子形象,当死!”葛洪涛脸上青筋暴起,一拳震碎了手下木桌。
“公子,若有仇恨,烦请去别处化解,茶楼破小,受不住公子糟蹋。”一女子上前,拦住葛洪涛。
瞬间,众人被她吸引了去。
那女子面掩白纱,柳眉情挑,一双桃花眼乱人心弦。想是仙女下凡,也稍逊色。
“哟,这不是老板娘吗,若从了本公子,本公子定出资给你建一座比这更辉煌的茶楼!”
“一介布衣罢了,公子不妨找找你那仇家,先将恩怨化了,减消痞气,再将那桌钱赔了罢。”
女子冷声离去。
葛洪涛抬眼,哪见那男子,只得咬牙切齿赔了桌钱,怒着走了。
次日,茶楼宾客如昨,那说书人讲着昨日未完的怪谈。
“叨扰店家,昨日那女子是何人?”角落,那红衣公子塞了几两碎银给管事。
“公子,这茶楼便是那姑娘的,自小的来这儿,姑娘就一直在这了,也没人见过她的真容,神秘得紧。”掌声低声道。
“可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昨日那闹事者求见。”红衣公子微微笑之。
“自然可以,但公子切勿抱有太大希望,姑娘性子冷淡着呢……”掌事小跑着去了阁楼。
“……公子,姑娘不愿见。”半柱香时间,掌事回,摇了摇头。
“罢,把这枝桂花带给她吧。”那红衣公子从袖里取了一枝银桂,交予掌事后便离去。
阁楼上,那素衣女子望着窗外人流轻笑。
日复,掌事帮那红衣公子送桂,那素衣女子照旧不愿面见。
“掌事,劳烦送最后一次罢。”掌事接过金桂,“就说晚些时候我再访,若姑娘仍只在小楼偷看,未免不太矜持。”
掌事愣了愣,也不敢多言。
月上,阁楼――
“姑娘可真是,损了在下不少桂花,才换得一次交谈。”
“公子说笑,收了那么多银桂,公子不才对小女起了兴趣。”
“姑娘有趣的紧。日日束之高阁哪有意思,陪在下去夜市走走?”一枝丹桂被递上。
“公子盛邀,自然恭敬不如从命。”接过。眉眼弯弯,勾人心魄。
华灯街市,灯盏烘映,喧嚣中浸润三点和谐。
“桂花糕,尝尝。”
“不要。”
“小孩儿都喜欢。”
“我才不是小孩!面纱不能摘呀……”
“怎了。”
“秘密。”她转而笑之,“那你说说,你叫什么。”
“秘密……”
“切,小孩。”
“……你不吃我扔了。”
“浪费,让我带着,回茶楼吃不行?”抢过纸袋,她娇嗔道。
“以后,还出来啊?”他看着天,眼里有淡淡星光。
“那行,你做饭票。”
“不能看本公子有钱就用美色敲诈啊。”他笑着。
……
月上夜出,桂花香与灯芒交织……
自此,茶楼里总会有一抹红衣,而素衣女子则为他泡上一盏好茶。二人谈笑,时光静好。
日复一日,二人更是如胶似漆,卿卿我我似神仙道侣一般。
忽,战火纷然,敌袭边城,恐慌沸腾全城。茶楼来客寥寥无几。
“阿孟,我得上战场了。”他攥紧手中玉杯,缓缓道。
“好,小心。”她为他满上茶水。
“敌军来势汹汹,我可能,回不来了。”
“好,小心。”
“阿孟……”他抬头,看她,往日闲散不见,一双星眸满是担忧。
“你莫是怕死不成,要去便去,莫喝了,走罢!”她抢了茶杯,茶水却一滴未漏。
“阿孟……”
“走走走!记着,你欠我茶没喝……”
“来日,定赔上。”风过,人走。
木桌上,丹桂飘香。
三月后,捷报――胜。
同月,悲讯传:元帅红云子,亡。
后,茶楼人流如常,唯少了那抹红衣。
不几日,茶楼无故拆去,自此无人知晓那素衣女子下落。
……
下九渊,奈何桥头,黑无常调笑,“嘻,孟婆,去凡间玩耍了几日,可还开心?”
女子转身,一双桃花眼泪朦朦。
上九穹,月楼,红娘放下桃木牌,“媒神,你到凡间历练的时候叫什么来着,我恍惚在姻缘簿上看见那名字了。”
男子放下银桂,若有所思。
九渊黄泉,一女子喑咏《上邪》。
九穹碧落,一男子泼茶浇桂。
那盏清茶,孟婆留着等人;那枝丹桂,月老留着送人。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
“这便是命吧。”茶楼上,说书人拂袖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