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刘桂燊。我还是第一次那么想用一个人的真名来记录一段回忆呢。但愿他永远都不会看到这些像碎片一样零零散散的文字,永远。
我总可以在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有的没的,有趣的无聊的。那时候班主任安排了我们整个宿舍坐在了班上最后的位置上,每天上课就好像家庭聚会一样,特别放松,有一种学习从来没有给过我的安全感,当然,自此之后也再也没有过。
哦对了,他还喜欢上课听电台,可天生而来的智商让他不用担心让我恐惧的试题和成绩。
听电台的收音机,是学校用来做英语听力的,深蓝色巴掌大小,只能听到两个电台,一个是88.5hitFM,还有一个是东莞电台。
我喜欢和他一起听88.5的欧美热歌,还记得他说过他喜欢一首歌,我没有告诉他我觉得这歌难听极了,所以,那首歌的名字我当然是不记得了,但是那首歌的旋律至今我都记得特别清楚,记忆犹新,时而还会在我脑海里回荡,只是却只能在嘴边哼唱不出来。
五六年了。
我和他同一个宿舍,他就在我的隔壁床。
他给我讲过他家里老了的大肥猫,他和哥哥暴雨中骑车的事…琐琐碎碎的事一大把,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还会记得,而我跟他讲过的事我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我到底告诉过他什么呢。
大概只记得告诉过他我喜欢郭敬明吧。
他说他的初中校长禁止学生看郭敬明的书,他也不喜欢郭敬明。
我觉得他们都写不出畅销书当然没有资格评论郭敬明,所以我打断了他,像疯子一样反驳他,面红耳赤。
他依然淡定。
他叫我阿朱。他告诉我鉴画师不一定是画家,品酒师也不一定酿得出好酒。
我不知道他怎么可以这么平静,在一场争辩中他竟这样迁就我,在发了疯的我面前,他简直是一个圣人。
大概也是从那时起,我不再迷郭敬明了,或许不是因为这个叫刘桂燊的人,或许只是像大多数人一样已经长大了吧。不过,究竟为什么,那也无关痛痒。
而爵迹,就是我看过郭敬明最后一本书了。
五六年了。
一台收音机我可以和他听一个晚上。
“感谢水濂山发射台的同事…”他每天晚上总是会跟着主播木凡一起说节目最后这几句话,那是一档叫木凡的天空的节目,现在应该已经停播了吧。
后来遇到另一个朋友,他说和木凡一起去茶餐厅吃过一次饭,我好想告诉他,告诉他原来木凡真的存在。
可是,整个高三我甚至一次都没有遇见过他。
直到现在。
电台所有节目已经结束了,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
我把他摇醒。
“桂燊我睡不着,给我讲一个故事好不好,求你了。”
“想听什么故事。”
“我想听今天早上那个故事,七个公主穿衣服的故事。”
那是一个讲不完的故事。
故事就像“从前有座山…”,在夜里安静地重复着。
后来我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他告诉我,我睡着之后他就睡不着了。
分班之后其实在宿舍楼还遇到过他一次,我告诉他我不开心,他问为什么,我说见到你就又没事了,然后他在二楼还是三楼转身回去宿舍,我一个人上了六楼。
真的,见到他就真的没事了。
所有的这些回忆,仿佛都只剩这个一直重复着、没有营养的故事,说不完的故事,说了一晚的故事。
呀,好多年了。
他是唯一给我讲过睡前故事的人。
想想,自己情感原来如此迟钝,这一份感动和留念竟然在五六年后我在闲暇码字的时候才突然彻彻底底地醒悟过来。忽然觉得那个听着“七个公主穿衣服”故事的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和幸运。
小学时老师说过写人的文章一定要有外貌描写,我也想用小学时学过的“他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诸如此类的句式去描写他,可最终发现,他是如此的平凡,就和那一个个在我生活中来来走走,几乎不联络的人没两样,根本就不需要“他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这类平凡的句子再去描写他的平凡,可是他又是那么特别,以致我从没在人群中那一个个擦肩而过的路人中发现有他的影子,或许也正是因为再也没有遇到过与他相似的人,记忆里他的模样,还有经历的一些事,最终都变得模糊,只剩下那个深蓝色的收音机和一个讲不完的故事。
如果将来,你遇到了一个“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巴掌大小的收音机,傻乎乎地听着电台的人,请你一定要转告他,叫他好好学习。
拜托你了。
突然想起,那时候我们都喜欢叫他“早生贵子”,大概是因为谐音的缘故吧。
啊老朋友,燊哥啊燊哥,愿你永远都不要看到这些,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