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一个坚强的人,我长这么大很少见她哭过。但是她每次流泪的时候,都令我无比动容。
1、外婆去世
外婆86岁时走了,走得很突然。之前她的身体很好,除了脖子上有个不小的肿块。
母亲说那是“甲状腺亢进”,就是常说的“大脖子病”。几年来,除了有点影响形象,这病对外婆的生活没有造成半点不便。
当初带外婆看医生,医生说要动手术。外婆年纪大了,不敢动手术,所以就选择继续观察。可是随着病情的发展,她脖子上的肿块越来越大、甚至已经压迫声带,连话都说不清了。
外婆不知道从哪听说村里有个人看这个病很好,不用手术的,用一种特殊的工具把脖子里面多余的东西吸出来就行。
外婆信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偷偷地去了。那位医生不知道用什么工具处理了外婆的大脖子,外婆之后还是自己走回家的。回家后觉得嗓子不舒服,别说说话了,就连呼吸都困难!她感到有些不对劲,比划着让邻居给她儿子打了电话。舅舅立马赶了回去,带着外婆去了县里的医院。
那会儿外婆上楼还不用人扶,县医院说这种情况他们处理不了,让外婆赶紧去市医院。于是舅舅连夜开车带外婆赶去市医院。可是没走多远,她就开始不停地冒冷汗,由于呼吸不畅脸上泛着异样的红色。
终于在车刚过长江大桥、离市医院就剩几公里时,外婆咽气了。勤劳简朴了一辈子的外婆,终究没有跑赢死神。
母亲在家中接到舅舅的电话,立马赶去了医院。见到外婆的尸体,母亲立刻瘫软下去,止不住地哭:“妈,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们商量……”
外婆想要处理大脖子的初衷,也只是想让自己能把话说清楚些。这样在和子女们聊天时他们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母亲的眼泪,是对她母亲的爱的表达。
2、父亲生病
去年父亲因为严重的糖尿病并发症住院。
虽然名义上母亲是我家的最高领导,但是真正到了关键时候,她也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我父亲。
母亲跟我讲过她和父亲相恋的经过,他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那年她20岁,父亲23岁。
而后父亲努力工作,终于盖好了他们的婚房。那年她25岁,父亲28岁。
结婚那会儿父亲带母亲去城里买衣服、看电影。母亲到现在都记得他们看的第一部电影是《开枪!为他送行》。
婚后的日子简单而又幸福:生儿育女、柴米油盐。等到儿女们都长大成人,父亲却病了。
由于没有定期体检,等到父亲查出糖尿病时已经很晚了,足部都已经开始溃烂。这时候只能靠体外注射胰岛素来降低他的血糖。
但是问题又来了:由于没有实时监控血糖值的仪器,注射胰岛素的量又全凭医生经验。这就导致了现阶段是无法精准地控制病人的血糖水平的。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要不是并发症出来,你根本不会知道你已经高血糖了好些年;但是只要你血糖过低,你就立马会有各种反应。胰岛素注射过量,血糖就会降低到正常范围以下。
有次中午父亲的胰岛素注射量多了。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父亲忽然说冷,其实当时的病房里暖气很足。他把被子往上身拉,双手不停地打着哆嗦,面色苍白,脸上的肉也如过电似地在颤抖。身上冷汗瞬间就弄湿了衣服。
看见这一幕,母亲哭了。父亲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在被窝中发抖。母亲很害怕,一边用手抓紧了父亲的手,一边摁下了呼叫护士的铃。
当护士在急救的时候,母亲的目光始终没离开父亲。直到父亲安静下来,她才止住了泪水。
母亲的眼泪,为她深爱的男人而流。
3、女儿出嫁
有句话说:“上为下是真心实意,下为上是驴子放屁。”
孩子小的时候母亲操心他们的学业,稍微大点儿又想着帮他们找份稳定的工作,工作后她又琢磨着各种给儿女们介绍对象。
有一种关爱,叫“始终放心不下”。
大姐今年已经30了,平时工作很忙,也没有急着谈对象。但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在长辈们眼里,女人30岁还没嫁出去是一件“不得了”的事。于是母亲各种托人给大姐介绍对象,好像不把她尽快嫁出去就不高兴似的。
找对象这种事,只要用心的话,肯定会找到的。果然没多久,大姐就找到了一个各方面都差不多、也很能聊得来的人,交往了几个月,就决定结婚了。
真正大姐要嫁人了,母亲又哭成了泪人。 姐夫来接亲的那天,几十号人涌入家里,又是派红包又是玩游戏的热闹极了。男方把大姐接走后,家里一下子空空荡荡,母亲一边打扫屋子一边哽咽着流泪。用母亲的话说,毕竟女儿是从她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
母亲说:“以后这家就不再是你大姐的家了,而是娘家。”
晚上的婚礼上,看到穿着洁白婚纱的女儿站在舞台中央、找到了归宿,她又控制不住地流泪了。
母亲的眼泪,饱含着对女儿的爱与祝福。
母亲没有上过学,但是她却像一本书。她总能用最通俗的话教我们最深刻的道理。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因为不识字,母亲既没有见识过阳春白雪,更不知道下里巴人。她的性格单纯而美好,她的生活简单却不单调。
她的内心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下她的家。
她哭,因为她为人子;她哭,因为她为人妻;她哭,因为她为人母。
母亲的眼泪,最是珍贵。